原来是她,竟然是她。
虽心中万般杂绪侵扰,但他心头犹明,只要她……愿意,他又有何理由退缩?
慕婉见其不语,心更是如雪山倾塌,碎了一片。
她暗慕裴钰已久,素来隐藏的极好,虽不常见面,却是满足。後来裴钰赴京,更是将这份心意隐于心底。
岂料因慕府回京,圣上赐婚,回乡祭祖这一件件事,又将此心翻涌而出。
她虽想随心,但不知他心意几何,亦也不想强加他身。
房间悬挂的字画,在烛光的映照下,色彩垠垠,仿佛撒上了一层金光。陈年旧画,宛如新作。而落笔之印,异常醒目,朱红二字,正是——子谦。
“蓬门布衣本寻常,岂敢轻承玉露香。”
寂静的房内,她听到了他自愧之言,也听出了其中隐晦表达之意。
纤指一擡,撩开纱幔。
她对上他那双泪光闪动的眸,苍白面容之上,眉目轻弯:“愿化蒲丝韧若钢,随君四海历沧桑。纵使荆钗妆素面,亦将菽水奉高堂。”
果然,她是懂他的。
君子慎独卑以自牧。
眼神逐渐变的坚定,裴钰挺了胸膛,再不躲避,目光切切。
“若许同心描锦瑟,此生不负鬓边霜。”
。
这边,慕瑛引了裴钰进房间,便关了门,回身离开。
他深知裴子谦为人,也不惧怕他与婉儿同处一室,更何况,婉儿与沈慎婚事已罢,父亲亦有了应允之意。
一切难事看似都迎刃而解。
婉儿得以随心,按说他应该高兴才是,毕竟这是他苦苦所求来的,但不知为何,心中却是空落落的,酸涩难矣。
他踏下台阶,月光覆面,可见惨白之色,唇色几无。
等候已久的小厮,见大公子如失魂般走来,身形摇晃,赶快上前搀扶,又见其背後殷出了血痕,染了衣衫,更是惊慌:“大公子,您的伤口恐怕又裂开了,奴才去给您找医士。”
慕瑛反握住他的手臂,摇了摇头。
“不用,送我回扶风院即可。”
只有背上的痛,才能让他体会到活着的感觉。
小厮疑惑不解,摇头苦思:也不知这段时日是怎麽了,先是二姑娘惹了老爷生气,被关入静阁反思。然後又是大公子,不知因何事惹了老爷,挨了板子。
。
几日後。
晨阳高升,寒风簌簌。
已是晚秋。
秋菊穿着绿色长裙,外面套了半甲,端着温水走至门前,轻轻开门进入。
本想喊姑娘起床,却见床榻之上的人儿早就醒了。
“姑娘今日怎醒来的这样早?”
她放下温水,准备伺候姑娘更衣,走上前去。便见姑娘躺在床上,高举一手,细细把看指尖的玉佩。
秋菊瞥了一眼,只见那玉质地古朴,不曾雕琢,虽算不得上等,胜在盈润。
慕婉尚在出神,馀光见人靠近,回了神,便见秋菊已经挽起纱幔,将手垂下,玉入掌心,凉凉的。
心头却是暖暖的。
那日,裴钰临走之前,从怀中取出此玉赠予她。
他道此玉乃是他家传之物,在江安时裴母本欲赠予慕婉,後因他阻拦而不了了之。如今由他亲手赠予她,其意不言而喻。
梳洗打扮後,慕婉便在秋菊的搀扶下走向前堂。
只因昨日便有公主府的下人来慕府传话,今日安平公主驾临。
慕府之人,除却已经上朝的慕韬以及慕瑛,其馀府人皆聚集堂前门外相迎。
艳阳高照,却不觉晒。
不多时,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穿越大街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