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婉是第一次见他如此,猛不丁地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愣在原地。
二人目光相对。
沈慎似也觉察到自己失态。
刚想松手说些什麽,就听身後传来一道呼喝:
“沈督卫!”
二人侧首,就见到一身靛蓝官袍的裴钰正从月牙门外走来。
方才退避几步之外的督卫们又扶刀靠了过来,各个面色冷硬,严穆以待。
慕婉回过神来,当下退後几步,拉开距离後稳下心神,轻声呼唤:“裴大人。”
裴钰淡笑回之,随即行至二人之间,不动声色将她护在身後,转向沈慎之际,俊秀的脸庞瞬间笑意全无:“沈督卫,这是做什麽?”
沈慎扫了一眼空空的掌心,无意识地摩挲了下指尖,仿佛那柔嫩的触感犹在。
他心头猛地一颤,但面上却不漏半分,仍是那副冷漠模样。垂手隐于宽袖中,他才擡起眼皮,看向眼前之人。
“裴大人。”慕婉轻拉住他的袖子,柔声道:“沈督卫寻婉儿只是问一些事,并非为难。”
因退婚一事,慕家与张家本就闹的不愉快。而慕瑛与沈慎二人一文一武,因婚姻之事,闹得难堪,已是互相瞧不顺眼。如今朝堂动荡之际,慕婉不想因她再使裴钰与沈慎两人産生矛盾。
她思索再三,道:“沈督卫,非慕婉偏袒何人,而是句句属实。”
沈慎没有再开口,而是凝着少女抓着裴钰袖子的那只手。
慕婉收回目光,望向裴钰,这才发现他亦带了裘衣。
正是自己最喜的那件粉色。
她毫不犹豫地解下身上披风,将其折好,双手呈向沈慎:“多谢沈督卫赠衣。”
她的态度,已是十分明晰。
沈慎未接,却是偏了偏头,叶青见状上前接过。
失去披风的庇护,原本温暖的身体犹再入寒窟,冷意更甚。慕婉不再看他,回身望向裴钰,从他手中接过粉裘披上,虽隔绝了寒风,却不如方才那般温暖。
裴钰侧过脸看她,温温一笑。
慕婉随他一道离开。
沈慎并无要走之意,叶青见状摆了摆手,带着这队督卫默默退下。
宫道之中,只沈慎一人立在原地。
慕阁老对于裴钰的提携毫不掩饰,重视栽培的背後,不仅仅是其才华斐然,入阁拜相已是必然。更多的是为自己培养一个可靠得力之人。
沈慎皱眉。
他知晓,裴钰未必不知,自视清高不愿做一些肮脏之事,但甘愿自堕泥淖,还能清白多久呢?
被污泥掩盖。
自甘堕落也只是时日长短罢了。
只是可惜……
始终被利益之下牺牲的少女。
他感受着手中披风少女残留的温度渐渐冷了下去,旋即闭目,苦笑了一下。
忽然,耳中传来一道微妙声音。
沈慎立即转头,眸光如电,喝道:“谁?”
前方拐角处,一道清隽修长的身影缓缓踱出。
见到此人,沈慎眉心紧皱,将手从剑柄放下,屈身行礼:“渊王殿下。”
萧渊缓步而来,碧簪束发,身上金玉环佩,随着步子轻摇。
他容色绝佳,又着黑金锦衣,整个人越显矜贵优雅。
“沈督卫好雅情,寒冬腊月不知在此欣赏什麽呢?是这森森宫墙,还是万里晴云?”
不得命令,沈慎不敢起身,却是微擡了眸。
渊王今日所穿与往日大为不同,少了王袍玉冠的贵糜之气,却多了几分温润修雅。
他温温的笑着,给人一种极其和善好相与的错觉。然而狭长的凤眸微微眯着,笑意不达眼底,又让人摸不清更看不透。
但沈慎统领京畿,对宫中之事亦明了,心知渊王并非表明这般无害。他自大周回来,短短的时间便凌驾高位,和善的笑容背後隐藏的是极为危险的利刃。
素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沈慎征伐,虽明其理,却是不齿。
“殿下说笑了。”
沈慎见其凝着自己,不免疑惑,留神一瞧,见他目光竟是落在了自己臂上披风之上,心跳不免倏地乱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