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二人立在林间,面前便是裴母之墓。
慕婉祭拜过後,随着裴钰走在林间小道上,少顷,他停了步子。
“慕姑娘,可曾对我动过心?”
裴钰知道,此时再问这些,已无任何意义。但此事犹如一根刺,始终扎在他的心上。
他做好了她不语,或被被她斥责逾越的准备。
然而都不是。
“有的。”
他浑身一震。
少女的声音浅浅的响在夜中。
“当年,我与父抗衡,宁死也要退亲,是为你。”
此一句,撼动心神,裴钰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她。少女眼中已有泪光,却坚忍着,一句句道:
“当年你返乡侍母,我曾写过一封信,催你回京尽快完婚。只不过,没想到我日思夜盼,不待你回京,却等到了慕家蒙冤入狱。为救慕家,我踏遍京都所有门槛,皆被拒绝。百般无奈,而上求东宫,太子殿下答应了,但唯一的条件,便是要我入东宫。”
她不用再说,裴钰也明白了一切原委。
当年一刀两断狠心之言,不过是百般无奈下的推辞。
慕婉能觉察到他的目光,此时她却不敢转头与其相视,生怕心一软,她会忍不住对他说那一句藏在心底许久丶在无数夜晚默念了无数遍的话——“子谦,带我走。”
因本意便是劝解他,不想他多增苦恼,她隐瞒了萧元郢设计一事。
“当年之事,是我对不住你。”
她勉强挤出一抹笑来:
“既在此处,我便不得多言两句。昔年,我随你返乡探亲,伯母言你习文之苦,殷殷期盼,犹言在耳。邻里乡亲对你栽培期望,仍盛从前。还望你多加慎思,振作起来。”
。
裴钰也不知慕婉走了多久,他就这样呆呆地站在这里。
回味着少女离别前那最後的温暖怀抱。
许久之後,才回了神。
原来。
“只差一步……”
就差那麽一点,他就可以提亲,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只差这麽一步,他便错失了心中所爱之人。
不知站了多久,雨越下越大。
裴钰只觉周身之力仿佛被一点点抽走,他再也坚持不住,宽袖下垂,伞自修长指间滑下,砸在地面泥流之中,溅起的泥浆尽数污了青衫下摆。
他闭目仰首,任由雨落满面,分不清是暖流还是冷流,如颗颗玉珠自脸颊滑落。
娘,子谦馀生,再无人可伴。
。
雨越来越大,慕婉身上已是湿了半截。
回到西苑之时已是深夜,院中无人,仅有孤悬的灯笼,与幽暗为伴。
吱呀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地响,听的人心里发怵。
甫一进入,一股冷冽之气迎面吹来,她忍不住抖了一下,胳膊上霎时浮起了一层细密疙瘩。
房间内竟未燃炭,漆黑一片。
“太子妃回来了,还不快燃灯?”秋菊一边摸黑向前,一边抱怨道:“霜雪即至,为何不燃炭火,冷到太子妃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