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出来,江枝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她蹲在走廊,攥紧手机:“不好意思啊妈,大学这边宿舍要置备的东西确实有点多,我知道我花超了,不过你放心,你就当是我提前预支的,我下个月肯定花不了这麽多……”
“还有下个月!你真有脸说!”江芸打断她的话,麻将牌摔在桌上的声响像在给骂声打节拍,“你以为自己是什麽富二代吗?小姐身子丫鬟命你就是!”
“妈……”
回应她的只有电话那头的“嘀嘀嘀”声,江芸把电话挂了。
江枝盯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咬着嘴上的死皮,自嘲自己明明料到结果,还是自取其辱打了这通电话。
她思前想後,给温言蹊发了消息:哥,还有零花钱吗?借我一点吃饭用。
消息发出去後如同石沉大海,这也是江枝料想到的结局。
他有多少零花钱,她最清楚不过了,大概率没钱能借她。
约莫二十分钟後,手机突然震动。
江枝打开和温言蹊对话框,看到一个橘黄色转账框,提醒赫然显示着1000元。
江枝:???
温言蹊回复她说:妈刚刚转给我1000,说以後你的零花钱都让我转给你。
江枝盯着这行字,胸口泛起一阵说不清的酸胀。
大概一直没收到她的回复,温言蹊又发了一条消息:是不是又在胡思乱想?
他说:下楼。
走出宿舍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暮色像被打翻的墨水,浸染整片天空。
远处教学楼的轮廓渐渐模糊,只剩下零星亮起的窗口,散落在沉静的蓝黑色画布上。
温言蹊安静地站在女寝楼前的梧桐树下,斑驳的树影将他颀长的身形分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
江枝看见几个赶宵禁匆匆赶回宿舍的女生,路过温言蹊的时候,忍不住频频回头打量他。
江枝沉默着走到温言蹊面前,头低低地垂着。
温言蹊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很轻:“别多想了,溜达溜达,就当散心了。”
江枝点了点头,尽管心里还是因为江芸给的一千块钱别扭,但是至少和温言蹊在一起,她心里有种踏实感。
温言蹊带着她在学校里漫无目的的闲逛,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他过去一年里在这里发生的每一件事。
走到华西钟楼时,报时声突然响起,惊起一群夜栖的鸟。
江枝擡头,看见月光在钟面上流淌,数字泛着冷冽的光。
钟楼下面,一对校园情侣在树下接吻。
男生将女生抵在树干上,月光柔和地勾勒着他们交缠的身影。
江枝的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悄悄往温言蹊那边蹭了半步。
温言蹊轻轻拍开她蠢蠢欲动的手,声音压得很低:“在外面,不能淘气。”
他指尖的温度一触即离,却在江枝掌心留下灼烧般的触感。
江枝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想起这只手,也曾经被他紧紧握过,只是从没人看见。
纵使月黑风高,纵使没人认识我们。
只因为我们是兄妹。
是暗不见光的兄妹。
我们可以在父母面前因为开心而拥抱,却不能在阳光下因为内心酸楚而牵手;
我们可以随时交谈,却不能在人群中接吻。
树影摇晃,将他们的影子分割得支离破碎。
地上始终无法交叠的两道剪影,仿佛在提醒她——
他们之间隔着的不是夜色,是道德。
月光照不进的,是世俗的樊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