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接受这句话?”
赫尔斯抿了下唇,迅速在文件签字处写下自己的名字又换了一张,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说:“接不接受都一样,你可以当我只是你梦的一个组成部分,但我有自己的经历、认知和记忆,这就是我的现实。”
赫尔斯突然想起,他抬头对荷恩说:“另外,你要是想探索,就自己随意去,不过一旦我发现你存有什么心思……”
荷恩挑眉,啧,这脖环依然是他的夺命环。不过他突然觉得,这位蓝眼睛的家伙,如果不同他剑拔弩张,好像也没那么坏。
“喂。”荷恩叫道,他走到办公桌边,半俯身,那目光里总是似有似无的挑衅,“我之前掀你桌子,企图杀你,你真不生气?”
赫尔斯淡声:“嗯。”
荷恩知道如果产生情绪,首先是产生情绪本人的波动,但他无法想象一个人无论如何不产生情绪会是什么样——对一切都无感,对一切置身事外,完全客观地看待自己的经历,也完全理解别人的经历。荷恩不知道是哪一种。
荷恩的表情有些不怀好意了,他轻声说:“那如果我现在把你看的这些文件撕了呢?”
赫尔斯依然是毫无波动,只是惯常的冰冷:“如果你觉得我现在对你太仁慈,我也不介意让你永远处于麻醉状态。”
荷恩:“除了麻醉没有别的方式了是吗?不能和平共处是吗?”
赫尔斯放下笔,直视他,道:“我有没有说过你胆子很大?”
荷恩回想:“有吗?有吧。”
赫尔斯接着说:“你是不是始终没搞清楚,不能和平相处的原因在你。”
荷恩:“啊……”
荷恩打算走,但踟蹰着,又返回来多说了一句“我会尝试改变‘这是一个梦’的惯性思维。”
赫尔斯签字的手停顿,旋即重新下笔。
荷恩终于获得了自由,在他遇到赫尔斯这么久之后。
他想去图书馆找点资料。他必须要知道这一切发生的原因,他与赫尔斯到底有什么关联?
当两人不再剑拔弩张,这个问题像刺一样延伸出来了。
“还有一件事。”
在荷恩准备离开之际,赫尔斯抬头,他放下笔,随意靠在椅子上说:“你上次说你会大提琴。”
荷恩回头:“怎么?”
赫尔斯非常理所当然:“我想听。”
荷恩满脑子问号:“你是不是有病?我去哪给你弄大提琴?”
赫尔斯轻描淡写:“那是你的问题,没有金纸……货币,可以来找我拿。”
不是,他是不是该看看心理医生?荷恩觉得莫名其妙的,但紧接着他听到赫尔斯说:“我不是在给你表达愿望,这是我的命令。”
行。
荷恩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我听到海水拍打礁石的声音了,嗯——布莱顿白崖?”
赫尔斯笑,轻声道:“这里没有海,也没有悬崖。”
“那是哪里?”荷恩侧头看他。
赫尔斯的轮廓锋利,但此时被暖阳包裹了一层金色的柔和。
他说:“呼伦贝尔的草原。”
第34章第34章
再从游戏室出来时,荷恩已经睡着,赫尔斯背着他,路过瞬间寂静的红灯区,狂徒们不敢说话,只让出一条路。
赫尔斯将荷恩放在卧室床上,拉上窗帘,遮盖住外面的阳光,打开香熏机,让木质香缓缓流出。
荷恩睡得安稳,胸膛起伏缓慢,或许能有一次安然好梦。
赫尔斯蹲在床边,眼神慢慢临摹他的模样。
一百年后,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不设防的样子,如此熟悉。
赫尔斯蹲了很久,久到腿发麻,他便半跪着,胳膊交叠放在床沿,下巴放在胳膊上,只是看着,即使光线昏暗,即使睡着的人面容模糊不清。
太安静,静得能听见彼此交错的心跳,也能听到纠缠的呼吸。
赫尔斯歪头,伸出手,想触碰荷恩的脸,指尖在距离他仅剩一毫米时顿住,再也无法前进,只能感受凉和温热的风交替拂过手指皮肤。他怕这一触碰会打扰对方好梦,指尖悬空不过几秒,慢慢收拢,收回。
刚刚的行为,他并没有在脑海里形成逻辑链,假如不做会如何,假如做了会如何,而是脑子空白荷候,身体自动化的选择。他忽然感觉到一些不寻常的东西在体内流窜,并不是自发的,而是一种久违的感觉。
荷恩偏过头看他,在等他的答案。
赫尔斯缓缓道:“他们不是对我个人的尊敬,是对我家族的尊敬。”
绿化带在雨的滂沱下越发青翠,连着青石碑也被冲刷得明净,显得它上面的字更是耀眼。一股和着泥土的草香传来,承载的是千万年自然传承的气息,这些气息向下淀,最终氤氲在青石碑柔和的字上。
爱是一切的答案。
文明中心不远处,几栋极其有艺术设计感的建筑耸立在那。它们围成一圈,中间也是一个极大的广场,广场正中央有一栋比周围所有楼都高的建筑,一栋用银色玻璃搭建的细窄高楼,但细看发现那是一座钟楼,玻璃在阳光下折射出梦幻的光影。
云兴霞蔚,五彩缤纷。音乐突然出现重低音,一些合成器的声音在整个音乐里横冲直撞,撞得整个大厅的地板轻轻颤抖,前面有小朋友捂住了眼睛大喊出声。
从那开始,文明退化、经济衰退,得失心膨胀的人们抛弃了信仰,都浸于精打细算。
他们只注重私人享受的既得利益,顾此失彼、道德低劣、情感缺失,想着如何更有利于自己,坚信着“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等等所谓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