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緹聽了氣不打一處來,使了個眼色叫女使架著,自個兒繞到前面抬手一巴掌甩到她臉上,給了她一個響亮的耳光,春緹還是頭一回做這事兒,不斷回憶著王媽媽的語氣神態,暗暗告訴自己,沒事兒,做奴婢的可不就是護主的嗎?
“你是個什麼東西,也配說我們家姑娘,你這姑娘好生奇怪,這樣的事自當是父母做主,哪有同輩牽線的道理,你自己想往男人身上貼可莫要把我姑娘坑害了。”隨後她指揮著女使們把人扔了出去。
“呸,什麼東西,來永定侯府耍威風來了。”
孟禾鳶失笑的看著春緹:“你如今倒是同王媽媽有幾分相像了。”
春緹臉頰不好意思的泛起了紅意:“姑娘慣會取笑人家,可不就是跟王媽媽學的。”
孟禾安被狼狽的攆出了永定侯府,紅漆門一關,徹底隔絕了可能,她憤恨的咬著下唇,看了眼侯府,隨後轉身離開了。
她哭哭啼啼的回了家中,向曹氏訴說:“娘,根本沒用,孟禾鳶她根本就是冷心冷肺,您還叫我去,害的我丟了這麼大一個臉。”
這出計謀是曹氏想了一夜想出來的法子,那日宮宴上瞧見承陽侯世子對孟禾鳶那愛慕害喜的情態她便生了別樣的心思。
孟逸文入了獄,家中能抄的抄了,早就裡外是一處空殼子,若是搭上承陽侯府,哪怕是……側室,也能叫日子好過些。
“好姑娘,娘會幫你想法子的。”,短短半旬,曹氏憔悴的不成樣子,身上的官綠褙子已經好幾日未換。
孟逸文在獄中以不牽連妻兒父親的請求換得了吐露真相,但這又如何,她的兒子還是差點保不住官職,還是孟老太爺出面求情才將將把孟景堂保住,前幾日還在巡防營的守尉,這幾日就成了普通兵吏。
府外,孟逸春下了馬車進了府,瞧著府上蕭瑟的場景,心裡頭像紮了一根刺一般,剛出事時她便要回家來瞧,結果承寧伯府不叫她來,直到今日,她才得以回府一趟。
管事的把人迎到了孟老太爺的書房,屋內,孟老太爺揹著手,著素衣揚手筆走游龍,頭髮一絲不苟,原本黑白交加的頭髮變成了全白,老態畢露。
“父親。”孟逸春哀哀一聲,孟老太爺身形一頓,緩緩放下筆,抬起頭:“回來了。”
淡淡一句,沒有任何傷心之色,天翻地覆間,原本的黑白之事倏然顛倒,誰曾想到孟逸文才是那個始作俑者。
她現在也後悔的不行,“父親,含章說叫我去永定侯府走一遭,好好同言氏和阿鳶道歉,我……”
孟老太爺下頜繃緊:“你是長輩,為何要道歉。”,他這些日子一直在等孟逸寒回家來,血親在這兒,合該依著倫理規矩跪拜,就算當初他是受不白之冤,那也是他沒有提防之意,被人陷害,為了孟氏著想,他的做法沒有錯兒。
孟老太爺也沒想到他一直記恨著他,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他以為孟逸寒會理解。
孟逸春默然半響,沒有搭話。
兩三日後,宮內再次傳了令來叫孟禾鳶入宮覲見,這次不是皇后,是太后。
孟禾鳶憂心入宮會對父親有什麼影響,孟逸寒擺擺手並不在意,他如今掛著虛職,沒什麼太大的影響。
如今朝堂內外均上諫官家年歲已至,可以親政了,希望太后能夠不再垂簾聽政,官家逐漸勢大,太后不得不退居後宮。
太后年歲瞧著並不老相,一派雍容華貴,著衣也甚是鮮亮,罕見的是旁邊跪了一位清雅的男子,一身白衣,正在給太后摁腿。
孟禾鳶不敢亂看,低垂了頭請了安,太后叫宮人看了座,和顏悅色的打量她,“永定侯家的姑娘果真是好顏色,哀家真是老了,瞧見你們這些漂漂亮亮的姑娘就舒心。”
旁邊的男子上道極了:“太后娘娘正是容顏鼎盛時期,離老還遠著呢。”
太后聽得眉目舒展,笑了起來,伸手抬起這男子的下頜:“慣是嘴甜。”
孟禾鳶瞧見這一幕有些惶恐,這男子大抵是太后的面首一類,只是不知二人竟敢這般白日調情,還當著她的面兒,孟禾鳶靜靜的坐著,垂了頭暗自聽太后和麵首你一句我一句的。
太后似是想起了她還在這兒,淡笑:“孟姑娘,你今年有多大了?”
孟禾鳶乖順道:“二十。”
太后若有所思點點頭:“哀家今兒叫你來,是想同你說,哀家族內有個晚輩,年歲同你差不多,你同那顏家老二和離,怎麼好這麼虛耗歲月,姑娘家,還是找個依靠比較好,你也別嫌哀家亂點鴛鴦譜,有適合的再好不過了,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孟禾鳶愣住了,她怎麼也沒想到太后好端端的突然給她介紹男子,想到太后用不恥手段害了她家人,她就覺得不安好心。
“多謝太后好意,只是不瞞太后所說,民女過往這麼多年熬壞了身子,先前落過一個孩子,早就壞了底子不能生養了,只能辜負了太后的心意。”她把這個理由扯出來擋身,沒有哪個人家願意娶個殘缺的女子。
誰料太后卻牽起了笑意:“莫要妄自菲薄,我正要與你說,我那表侄兒,是喪妻,有一雙兒女,年歲比你大些,二十七八,不過大些好,大些會疼人,生的也是一表人才的,你不能生養也無妨,改日我叫你們二人見見。”她一臉極為滿意的模樣,後面說什麼孟禾鳶已經沒聽進去了,心頭拔涼拔涼的。
待出了清仁宮,春緹在宮外迎了上來,剛一扶著她,孟禾鳶腿腳一軟,春緹驚呼:“姑娘。”
孟禾鳶搖了搖頭,勉強撐起來,“沒事,低聲些。”
二人出了宮,門前恰好遇著了剛要進宮的顏韶筠,孟禾鳶來不及收斂面上憂心頹敗之色,就這麼對了上去,仍舊是熟悉的含情目,像是蘊含著千言萬語,孟禾鳶抿了抿唇,別開了眼。
顏韶筠也如他那日所言,只是略略看了一眼,二人便擦肩而過,只是在孟禾鳶上馬車的間隙裡回過身蹙眉凝著她。
他如今不動聲色的守著她,盼著早日斷了家中人的心思把人娶回來,困在身邊,可瞧著她冷淡疏離的樣子顏韶筠還是覺得心煩難忍。
為今著實有些後悔他最開始的混賬行徑,倒是把人越推越遠了,合該循序漸進,用溫柔的皮囊一點點引誘,待人心甘情願的鑽進來,再展露他的真面目。
孟禾鳶回了府,才知府上無人在,孟逸寒同孟景洲上了友人家,言氏出門巡視酒樓鋪子了,穆鳳蘭也約了人打馬吊。
這時候她也冷靜了下來,太后還沒下懿旨,還有迴旋的餘地,說不準只是一時起意,想噁心噁心她。
晚上,家中人回來了,孟禾鳶波瀾不驚的親自下了廚,張羅了一桌子菜,孟逸寒讚不絕口:“鳶娘手藝精進了不少,上次吃還是兩年前。”
穆鳳蘭卻突然撫著胸口懨懨:“我今兒個不知怎的了,突然害喜,吃不下,只得辜負阿鳶的心意了。”
孟禾鳶趕忙叫春緹端了碗玫瑰米醋煮荷包蛋,說這個解孕吐,穆鳳蘭攪著,一股酸酸的滋味兒衝上她的鼻端,霎時口舌生津。
她小心翼翼嚐了一口,驚喜:“甜的。”,孟禾鳶笑著說:“是了,我裡頭加了些紅糖,叫她不那麼酸,好入口些。”
穆鳳蘭一口氣吃了兩個蛋,還把湯都喝完了。
飯後,孟禾鳶趁著言氏囑咐穆鳳蘭的間隙隨他爹爹去了書房,關上門後,孟逸寒訝然:“這是怎麼了?”
孟禾鳶說明了今日發生的事,孟逸寒聽著眉頭蹙了起來。
孟禾鳶不是個喜歡同父母訴苦的人,尤其是爹爹,但她直覺是一場鴛鴦譜後面必定對他父親有所圖謀。
“依我瞧,太后如今只是告訴了你,焉知她興許只是吃醉了酒,若是她真的有這個意思,待去見人時我會從中周旋,阿鳶,莫怕,若你不想嫁,沒人逼的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