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中,有人跑去传信请太医,有人守着皇后和玉瑶,佛堂前的雪地里,哭喊声、慌乱的脚步声混在一起,格外刺耳。
江芙诗漠然看着这一切,眼底没有半分波澜,随即转身回到了自己所在的清音阁。
推开门,却见江羽已经坐在桌前,手中端着一杯热茶,淡笑道:“你这招‘偷梁换柱’,倒是做得干净利落。皇后机关算尽,到头来烧的是自己的女儿,也算是报应。”
江芙诗朝她施了一礼:“多谢姑姑帮忙,若不是您让寺里的人配合,玉荷也没办法顺利将玉瑶换进佛堂。”
自从得知玉瑶安排探子在她身边跟着之后,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表演。
表演自己中计,表演自己不设防,终于引蛇出洞,等到了她们动手的这一刻。
她猜到皇后会对她下手,因为皇后去查了她的底细,知道从前这些莫名其妙的病都是她所为,以皇后的性格,她能忍得了一时,忍不了一直不下手。
所以将计就计,先是利用长公主的耳目,观察到寺院里灭火水桶被换等细微变化,而后在皇后行动之前,抢先派人迷晕了玉瑶,将她调换到清音阁。所以被投入火海的,自然是玉瑶本人。
江羽问道:“玉瑶情况如何?”
“尚有一气。”
轻轻吹开茶沫,江羽眼中闪过一丝冷芒:
“那也足够了。皇后视女如命,此事定让她心脉大损,痛不欲生。”
“而且这事还是皇后‘亲手’策划并执行的,任她想栽赃给我们都无处下口,只能自食苦果。”
“你这招,可谓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江芙诗无奈一笑:“自保罢了。”
江羽又说:“经此一役,皇后势力必受重创,不过皇后的背后还有曹家。”
江芙诗眸光沉静,语气却斩钉截铁:“事已至此,已无转圜余地。侄女唯有继续向前,将他们连根拔起,方能有一线生机。”
……
当夜,皇后又哭又闹,状若疯魔,惊动了整个寺院。所有留宿的妃嫔皆被唤去静思院劝慰,江芙诗也跟着去了,不过略站片刻,全了个礼数便回。
回到清音阁,江芙诗被那厢隐隐传来的哭声吵得辗转难眠,正拥被坐在榻上,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中。
她心下诧异,寺中规矩森严,分明不许男子踏入内院,不由蹙眉低问:“你怎地进来了?”
湛霄立于阶下,肩头落着未化的雪花:“山寺刚经变故,守卫混乱。属下放心不下,特来确认殿下是否无恙。”
他披着那件玄色大氅,身形在雪夜中显得愈发挺拔伟岸。
江芙诗望着他,心头莫名一安,长吁一气。
“暂且无事。”
语罢,又想起他寒毒发作时的模样,不由轻声问道:“你体内的寒症……近日可还发作?”
“劳殿下挂心,无妨。”
“那就好。”近来风波不断,她实在无暇翻阅医典,江芙诗幽幽叹气:“虽一时无根治之法,但本宫定会为你寻个缓解之道。”
湛霄闻言,反应平淡,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看不出半分波澜,他说:“殿下不必为属下费心。”
一阵寒风卷着雪沫吹入廊下,江芙诗不自觉地拢了拢衣衫。
湛霄的话音顿了顿,侧身半步挡住了那道风口。他没有再看她,转而投向深沉的雪夜:“雪夜风大,殿下早些歇息。”
江芙诗微微颔首,扫了眼他的肩上落雪:“嗯……”
眼见他要走,她唤住了他:“天无绝人之路,纵使真有命悬一线那日,本宫也定会将你从阎王手中夺回。”
背对着她的男人脚步微滞,未再言语,只默然向她行了一礼,随即转身,玄色身影悄然没入纷飞的雪幕之中。
第37章第37章江芙诗对湛霄说:“把上……
玉瑶在太医的连夜救治下暂时稳住了伤势,虽然勉强捡回一条命,但全身烧伤面积过半,尤其是脸和手臂,皮肤溃烂不堪,容貌尽毁,连太医都私下说,就算痊愈,也再难恢复往日模样。
皇后又哭又闹,在玉瑶的床前哭到神志不清,可哭到极致,反而清醒了几分。
她心里门儿清,这事不经查,每一样都能牵扯出自己,到头来只会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瞧见玉瑶如今奄奄一息的状态,她心疼得肝颤,却只能咬着牙让人往御前报:玉瑶公主感念边境将士艰辛,甘愿于佛前焚身祈福,虽未殒命,却也身受重伤,望陛下垂怜。
皇帝闻奏,既惊且叹,下旨厚赏以示抚慰。皇后接过赏赐,回宫后便因伤心过度与这番违心的煎熬,彻底病倒了。
……
得益于江芙诗炼制的生肌散,娄冰菱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能下床走动说话了。
这日江芙诗前来探望,娄冰菱正在院中慢慢散步。玉瑶自焚一事轰动京城,连她这卧病在闺中的人也知晓了,刚关切地问了两句,江芙诗便垂下了眼眸。
“说到底,这事怪我。”江芙诗神色哀伤,“她本是想给我下蛊,阴差阳错却害了你。”
听见她这么说,又联想到玉瑶蹊跷的“自焚”,娄冰菱顿时明白过半——这哪里是什么意外,分明是玉荷殿下为她讨回的公道。
她当即抓住江芙诗的手,眼中满是担忧:“殿下为了我,如此与皇后一党不死不休,只怕她们日后会更加疯狂地报复……”
“即便没有你的事,本宫与她们,也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江芙诗牵着她在廊中坐下,娄冰菱眼中泛起泪光,“那日后,冰菱便与殿下共进退。”
飞雪在屋檐下簌簌落下,几片雪花被风卷着飘进廊内,落在两人衣摆上,很快化成细小的水珠。
“有件事,本宫一直未曾告诉你……”江芙诗顿了顿,终是将自己精通医毒之术的事坦然相告,末了郑重叮嘱:“日后若再察觉身体有异,切莫独自硬撑,定要第一时间告知于我。”
不料,娄冰菱并未露出太多惊讶,只是了然地微微一笑:“其实冰凌早已猜到几分。只是殿下不说,冰凌便从不追问,殿下做事,自有殿下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