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生气呀?”
乌宜抬起一双大眼睛,很迷茫地眨了眨,水蓝色的瞳孔中泛起些许无措和胆怯。
“刚才新来的小朋友把你的碗打翻了,你不生气吗?”老师耐心问。
乌宜摇摇头,还是什么话也不说。
胆子好小。
教习老师在这里已经工作很多年,各种脾气的孩子都见过不少,可唯独对这个内向寡言的漂亮小孩不放心。
其他孩子有些是被遗弃的,或者家里忽然出事,而乌宜从前却也是这县城里的人,听说他母亲早逝父亲酗酒烂赌,他被丢给爷爷奶奶带大,可三岁时长辈也都相继离世。
被送到父亲身边后,他的日子变得很不好过,而在被送来之前……据说是警察在山上找到他的。
雷暴雨天,有人看见一个男人拎着小孩上了山,一直没等看见有人下来便报了案,次日一早警察在山脚下找到了坠崖的男人,他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冻死的,据说死状很惨。
而乌宜在半山腰的一个土堆上被发现,奇怪的是周围晨雾还未散,周边泥土湿润,可他身上却是干燥温暖的,甚至于被带下山的时候还未恢复意识,不像是晕了过去,倒像是睡着了。
他刚被送来的时候不像是其他孩子会哭会闹,每天都是安静怯懦地坐在角落里面,可这个孩子偏偏长得又很好看,惹得其他大孩子总是忍不住上来和他打招呼,有些时候他会眨着那双异于常人的蓝色眼睛看向那人,可更多却是低着头,仿佛什么也听不见。
此时看着他又是闭着嘴什么都不说的模样,老师不禁无奈,她一直想要努力让乌宜变得更加合群,可好像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他不在意身边的任何人和事物,也隔绝了外界的交流通道,不会开心不会难过,就连被欺负了都不会滋生出怒火。
这样下去……真的可以吗?
时间一天天过去,中途有不少家庭看中了乌宜,可等交谈过后发现他古怪的性格,又还是转而选择了其他孩子。
三年过去,乌宜依旧待在福利院,每天过着相同的日子,可不知道从哪一天起,他的性格发生了变化。
某天晚上,带教老师带孩子休息时,忽然听见了小宿舍里传出尖叫,那声音太过陌生,以至于她飞奔到宿舍门口,看见乌宜抱着枕头,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时,还以为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怎么了?”
她连忙过去抱住乌宜,却见他大睁着眼睛,正惊恐地盯着头顶的某个方向。
她顺着视线往上看,却见白花花的墙上粘贴着一日作息牌,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她连忙问。
乌宜小小的身体颤抖着,好像才迟钝意识到了什么。
“老师,你看不见吗……”
“你看见什么了?”
老师皱紧眉头很是慌张,可乌宜却没有再开口。
其他孩子都觉得奇怪,墙上明明什么都没有呀,就连虫子都没飞过一只,他们还以为乌宜是被虫子吓到了呢。
乌宜怔愣地看向左右,发现所有人都看不到。
可……他眼皮颤了颤,抬起头看向上方,却看见诡异的黑雾笼罩弥漫,逐渐汇聚成了一道高大的人形,一双殷红的眼眸冷漠而又镇静地看着他,就像是鬼魅般带着冰冷的邪气,让他产生了一种非常恐惧的感觉。
半晌,他听见那鬼魂冰冷的声音。
“终于能看见我了?”-
“你把他弄到这来做什么?”
“这件事不需要你们插手。”
“可是……”
急促喧闹的争执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地下室中有人双手被缚在身后,缩在沙发上,柔软发丝散在脸颊,似乎还未醒来。
乌宜迟钝地将那些听见的声音消化,用了很久才分清楚现实和梦境,初次见到卿烛时的惶恐和畏惧仍盘旋在脑海中,他觉得头很疼。
缓慢睁开眼睛,他感觉到口鼻里蔓延着一股不是很好闻的气味,一下就让他回想起了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是谁——
猛地打了个激灵,他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双眼逐渐聚焦,看清楚了站在不远处争执的几人。
是秦念语和秦一帆,这是他曾来过的那个地下室,位于秦家的底部,此时灯光大亮,总算让他看清楚了全景。
比他想象中还要大。
“醒了?”秦念语顺着秦一帆的目光,看见他已经睁开了迷蒙的眼。
“你们都上去,别在这待着。”
乌宜看见秦一帆盯着自己,表情变得很是纠结和犹豫,而他身后的秦似锦也拧着眉。
“妈,你真的不能这样。”
秦念语失了耐心,“什么时候轮到你们管教我了?”
“我们不是……”
“上去!”
纠缠半天,秦一帆和秦似锦还是转身离开了。
乌宜没有太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他仍旧觉得脑子很乱,两只手挣扎好久都没办法脱离那束缚,躺在沙发上面非常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