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奚也?”桑适南抬头扫了罗昌裕一眼,语气平平。
罗昌裕愣了几秒。
他见惯了桑警官平时办案子执行任务、出入刑警队时那副冷锐模样。
这会儿见他围着围裙站在灶台前,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桑适南抬了抬下巴,指了指外头:“他在花房晒太阳,你是自己过去还是?”
罗昌裕心说他看起来就那么想不开吗?
“那怎么敢劳驾老板,肯定是我自己过去。”
桑适南欲言又止,顿了一下才点头:“那行吧。”
罗昌裕一头雾水,却也顾不得多想。
他快步穿过走廊,推开通往花房的门。
花房原本是赵锦晴为未来儿媳准备的,复刻了巴黎、奥地利、柏林各地花园风格装饰出来的四不像恒温空间,常年维持在二十五度上下。桑适南没住进来时,天天都有园丁过来打理。
外面天寒地冻,这里却暖和得像过春天。
罗昌裕一进门,脚步便慢了下来。
奚也趴在一张藤桌上睡着了。
身上只穿了一件浅色家居服,看样子是桑警官的,衣服大得离谱,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露出半边肩头。
花房的暖气让他睡得极安稳,长睫在光里微微颤动。
他周围散着几把园艺剪刀和装土的小铲子,脸侧还蹭了点灰。
罗昌裕看得目瞪口呆。
这……这还是他们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老板?
一个连矿泉水瓶都懒得自己拧的主,如今竟在这花房里干活?
他喉头一紧,差点红了眼。
心里翻腾着一腔说不出的委屈:怎么能这样!
太欺负人了,这对赵家母子!
桑适南把刚做好的菜端上桌,转身去叫奚也吃饭。
“哎!”罗昌裕忽然出声,语气有些冲。
他想提醒这位桑警官,他们老板睡着的时候是绝不能被打扰的。奚也一向入睡困难,难得睡着,哪怕有天大的事,也得等他自己醒来。
可话还没说完,他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住了。
桑适南径直走到奚也身边,伸手拉起他衣领,遮住他肩膀,手掌顺势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哄着把人唤醒。
让罗昌裕意外的是,奚也不仅没有抗拒,反而很自然地抬手环上了桑适南的脖子。桑适南顺势将他托抱了起来。
奚也在他怀里挪了挪,找到个更舒服的位置,把头埋进他颈窝里继续睡觉。
桑适南从罗昌裕身边走过时,罗昌裕的视线正好越过他肩膀,看到自家老板半张侧脸。
奚也的皮肤在花房潮湿的空气中泛着细腻的白光,整个人像是被雾气泡软,失去了往日那种冷白的疏离感。像是卸下了以往那种隔着一层死亡面具的伪装,露出全然的柔软与无防备。
罗昌裕看得眼睛都直了。
恨不能拍下来发给任风和看。
桑适南的目光轻轻扫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侧过身,挡住了罗昌裕的视线。
放到餐椅上时,奚也还没完全清醒,下意识又往桑适南身上靠了靠。
桑适南余光一瞥罗昌裕,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罗昌裕来了。”
奚也愣了下,立刻坐直,整个人清醒过来。
罗昌裕面无表情,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一起吃吧。”桑适南招呼罗昌裕。
罗昌裕心想自己大概是来错时间了。
这顿饭,他吃得如坐针毡。
直到饭后桑适南去洗碗,他和奚也两人单独进屋谈事,那种被迫充当电灯泡的窘迫感才终于散去。
听完罗昌裕的汇报,奚也沉默了片刻,才慢慢开口:“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于,中投在谈合作时,谈错了对象。他们只和棉滇政府接洽,却没有跟当地的各伦邦首领谈。而最根本的症结,是利益分配不均。中方绕过各伦邦,直接与棉滇政府合作,还要在各伦邦的地盘上修建一座水电站。换成你是各伦邦人,你会答应吗?”
罗昌裕怔了怔,随即皱眉:“可耶尼水电站确实建在龙脉上,对当地生态破坏的问题,中投也没跟当地民众解释。即便和各伦邦谈妥了,这些问题一样存在。”
奚也摇头,语气微冷:“你以为那些舆论是谁煽动起来的?当年格钦邦当地有人反对翡翠开采,结果呢?开采照旧。若能从中分到利益,各伦邦自己就会去平息反对声。”
罗昌裕忍不住嘀咕:“那中投的人怎么会蠢成这样?明明要在各伦邦地盘上干事,却不先摆平他们?”
奚也的眼神微微一敛,意味深长地说:“正常人都想得到的事,他们偏偏没做。你觉得这说明什么?”
“什么?”罗昌裕一愣。
奚也冷笑了一声:“说明他们可能已经被人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