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声音断断续续地灌进他耳中,说着让他熟悉又陌生的话。
“我不管!”
是桑适南的声音。
“无论付出任何代价,都要把他救下来。”
“听见没有?听见没有!”
……
监护仪持续发出低沉的电流声,吵得奚也头疼。他的视线一度模糊,眼前全是医院天花板上刺眼的白色灯光,照得他眼睛发疼。
他费力地睁开眼,眼里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嘴唇干得几乎要裂开,他轻轻吐出气音:“哥……”
桑适南猛地低头,整个人扑到床边,握住他的手,声音哑得厉害:“我在这。我在,别怕。”
奚也艰难地吸气,像把一整片锋利的空气吸进肺里:“回……江州……”
“好。”桑适南把他的手握得更紧,额头抵上去,语气既像祈祷又像发誓,“……哥带你回江州,一定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事。”
手掌的温度被传递过来,落在奚也的心口。
他闭上眼,眼泪顺着脸侧慢慢流下:“小宝要……活下去……”
小宝会……活下去……
活着走出去……
桑适南被医生挡在了手术室外。他站在走廊尽头,像一块石头一样一动不动,连昂山赞什么时候过来的都没察觉。
“他现在情况怎么样?”昂山赞急声问。
桑适南很久才抬眼。眼睛通红。
他嗓音沙哑:“你跟他相处得久,你告诉我,他身体到底是什么情况?”
昂山赞沉默几秒,最终坐在他旁边:“实话说,并不太好。本来三年前被流弹击中后脑勺,就该没命的。他硬撑过来已经是奇迹。而且这三年你也看到了,他一刻都没有真正休息过,要不是他还有一口气撑着,估计早就……垮了。”
桑适南没说话。
昂山赞深吸一口气:“坤貌逃走的消息,你已经收到了吧?”
桑适南轻轻“嗯”了一声。
“这件事责任在我们。”昂山赞咬紧后槽牙,“我应该早点想到。奈庇杜有人不希望坤貌被我们交给中国。他们会想尽办法,要么放走坤貌,要么杀了坤貌让他永远开不了口……”
走廊陷入长时间的静默。
过了很久,桑适南开口:“别告诉他。”
昂山赞点头:“他现在这个情况,我也不能——”“不。”桑适南打断他,“以后也不要告诉他。”
昂山赞愣住了。
“他不能再操累了。”桑适南目光一直盯着手术室亮着的门灯,“坤貌贩毒、涉诈,残害中国警察、同胞……这些账,是中国警方要清算的。至于他,他已经付出了他能付出的全部,该休息了。对付坤貌的事,交给我来做就好了。”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指示灯熄了。
医生出来,摘下口罩道:“病人情况暂时稳定了。不过必须尽快转院实施开颅手术。这里的设备条件有限,无法保证万无一失。如果可以,最好送回中国治疗。”
“出境手续我来办。”昂山赞立刻表态,“我会安排医疗包机,机上有独立医疗舱,可以在飞行途中持续监护和救治。”
桑适南抬起眼,看了他一下:“谢谢。”
“这不算什么。”昂山赞说。奈庇杜的人常年坐专机去江州看病,这种流程对他来说再熟练不过。
有昂山赞一路开绿灯,所有手续推进得非常快。
医疗包机的舱内监护设备齐全,医护人员全程跟随。奚也被小心地固定在担架上,呼吸机在旁持续运作。
桑适南一路紧跟,没有离开一步。飞往江州的航线上,他的手始终握着奚也的手,握得很稳。
奚也再次醒来,是在江州医院。
天光透过玻璃窗投在病床边缘,他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意识像是从水底慢慢浮上来,他终于睁开了眼。
世界很安静,只剩下医疗仪器有节奏的滴答声。
他想说话,却只觉得喉咙像被火烤过一样干痛。
病床旁的人影动了一下。
桑适南是累得睡着了,胡茬一片,眼下青黑。他几乎是在奚也睁眼的那一瞬间就醒了。
他立刻按住奚也的肩膀,轻声安抚:“别动,你刚做完开颅手术,先休息。”
奚也盯着他,眼圈一点点红起来。
“哭什么。”桑适南轻轻把人抱进怀里,“大家都很担心你,但你现在需要静养,还不能见太多人。等过段时间出院以后,到时候叫上大伙儿一起去家里吃顿饭,跟他们正式介绍我们的关系,好不好?”
病房里静了几秒。
奚也的手指轻轻蜷了一下,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好。”
三邦谷深处,山林连成一片,像是要将天色都吞掉。最隐蔽的一座山腰上,隐匿着坤貌花上亿美金打造的坚不可摧的碉堡。
这是他的最后一道退路。只要回到这里,任何势力都无法攻入,他可以保存实力,静待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