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世的初雪,在深夜悄然降临。
细密的雪屑无声地敲打着病房的玻璃窗,在外缘积起一层薄薄的白。
病房内灯火通明,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心电监护仪出的规律滴答声,是这寂静空间里唯一令人心安的节奏。
苏念衾躺在病床上,比昨日更加虚弱。
淋巴细胞采集过程耗尽了了她本就所剩无几的元气,此刻她昏睡着,眉头因不适而微微蹙起,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浅促而费力。
陆则川依旧守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目光片刻不离。
海因里希教授傍晚时分来过,面色凝重地告知,采集到的淋巴细胞数量低于理想值,这意味着后续制备car-t细胞的难度和风险都会增加。
“我们需要观察小时,看她的造血功能能否尽快恢复一部分,必要时可能需要二次采集。”教授的话言犹在耳。
陆则川俯身,用指尖极轻地拂过苏念衾紧蹙的眉心,试图将那抹痛苦抚平。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视。窗外是异国他乡的冷雪,窗内是他倾尽所有也要守护的世界。
权力、地位、汉东的万千事务,在这一刻都模糊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什么才是他生命中不可失去的根基。
他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那本《里尔克诗选》,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低声为她读了起来,用的是中文,声音低沉而平稳,仿佛要通过这熟悉的语言和韵律,为她构筑一个抵御病魔的精神屏障: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走,无缘无故在世上走,走向我。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死,无缘无故在世上死,望着我……”
诗句在静谧的病房里流淌,与窗外的落雪交织,形成一种奇异而哀伤的宁静。
与此同时,汉东省委大楼,小会议室。
沙瑞金坐在主位,面前摊开着祁同伟加密传回的初步审讯摘要。
烟雾缭绕中,他的脸色在灯下显得晦暗不明。
与会者只有寥寥数人,皆是核心圈层的成员。
“张宏开口了。”沙瑞金的声音不高,却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他承认了长期为‘三爷’洗钱、转移资产、打通境外关系的罪行。并且,他交代了一个关键信息——”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每一张脸,
“‘三爷’的真身,很可能就隐藏在我们省内某个早已‘退居二线’,却依然保持着巨大影响力的老干部群体中。”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这个判断太过惊人,也太过凶险。
这意味着,那条最深最毒的老蛇,可能一直就潜伏在他们身边,冷眼看着汉东风起云涌,甚至在暗中操控着某些局面。
“有具体指向吗?”一位头花白的老常委沉声问道。
“张宏级别不够,接触不到‘三爷’本人,所有指令都是通过多层加密渠道单向传递。但他提供了一个代号——‘教书先生’。”沙瑞金缓缓道,
“而且,他确认,前段时间针对则川同志的那些污蔑和舆论攻击,源头正是‘三爷’,意图搅乱汉东,阻挠调查,为其境外资产转移争取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