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泉奈自己也是瞎子,为什麽好意思说止水的?
他是猜到了止水如果能看见自己眼上的白布一定会反驳——但没反驳就证明了同为宇智波的他也是个瞎子吗?
在泉奈片刻的休战带来的寂静里,你後知後觉的意识到,人最先忘记的是声音。
止水开口时,这声线对你而言,陌生只参杂着一丝快要抓不住的熟悉。
他以前是这个声音吗?
样子倒是大差不差。
在他刚离开你的时候,原本清晰的面容尚被储存在自己的记忆中,你能随意的回忆起他脸甚至是身体上随处一个细节,偶尔还能让特写画面在脑中从容流转。
但在不短的时间後,你再要想去细看或者放大,‘止水’的样貌就会像瓦砾散掉,于是你再也回忆不起任何一个凑近细看般的细节。具体的他被时间推得离你那样远,还会心痛是因为抽象的他永远陪在你身边。
那个命令你去爱他的别天神,如今是否仍盘踞在你脑中的某个角落,你已无从分辨。
现在的止水正单手撑着头,额发下还带着那个蠢到不行的木叶护额。看到这里你又有点来气,像一口陈年淤血哽在喉间——除了那双眼窝,如今只剩两个安静的凹陷。
看脸看腻了,你又开始扫视他难得懒散的坐姿,手指上却多了一个你没见过的东西——指缝中也暴露出掌心握住的银色一角。
心中因久别重逢而拽起的千丝万缕,被另一种更汹涌的情绪覆盖。
在被情绪反扑之前,你不忍,将视线转向泉奈。
果然,泉奈修长的手指上,原本应戴着与你成对的那枚戒指的地方,此刻却空空如也。
是……吗?
泉奈他还在不依不饶地说着挑衅的话,字句尖酸。
你几乎能想象,如果在生前有几乎忽略一切,他会如何直接的说止水是什麽破坏家庭和谐的第三者啊吧啦吧啦的,道德败坏啊……
如今大家都成了亡魂,他唯一能做的只剩下催着对方成佛。
不知他已这样喋喋不休了多久,这里没有时间,他的怨念也仿佛没有尽头。
死也死了,嘴巴还这麽碎。
你想叹气,一口气提到胸口,又硬生生憋了回去。不想出声,不想有任何动静。
好疲惫,死亡居然没有给你带来安宁。
你不久前还和白绝高谈阔论,说什麽人因自由意志而死,灵魂因选择而有形,有形故而破灭。
然後你就稀里糊涂在睡梦中被砸死了。
这符合自由意志吗?这对吗?
命运仿佛在你耳边嗤笑:玩你的。
你坐地沉思,没有要和他们其中任何一个打招呼的打算。
谁都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更何况他们根本看不见你在这里。
二鬼幼稚的对话内容成了你的背景音。你在此地,就在他们眼眶跟前,话题围绕着你展开,但本人却置身事外。
你抱膝坐在地上开始打量起一切,视线终于从两个死而有存的男鬼,扩散到自己正身处的陌生地界。
这仿佛是一个拿来等人的站台,专为等待那些无法放下执念的死鬼而设,灰蒙蒙的虚无向远方延伸,唯有那堆只能听闻其声丶却毫无暖意的篝火,是此地唯一的地标。
不像成佛的地方。
他们在一个时间停滞了的地方,比较着过去时间的长短和先後。
泉奈的声音再次打破寂静,带着虚僞的善意:
“你直接朝那边走过去吧,看不见的话我可以扶你。”
止水好像还是那麽笨,他仍然不知道泉奈也看不见。但也不是……你猜他可能只是太善良所以泉奈问啥他答啥了。
止水:“你如果是哑巴那你们婚姻的存续期,应该更久点吧?”
你默默收回了前一刻对他的评价。
突然,你看到成佛的门了,视野尽头,一扇散发着柔和光晕的门扉悄然浮现——就在两个人对坐的身後。
你得从止水和泉奈中间穿行而过。
ROUND1
“我可是和她在一起十年——”泉奈冷笑,“哼。”
其实满打满算八年,但硬说是九年也没问题,十年是泉奈自行四舍五入了,而执念把等待的时间变成无限。
“那谢谢你替我照顾那麽久。”止水真挚的感谢。
——止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