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时。
安乐镇的阳光炽烈,却驱不散万商钱庄议事厅内冰冷的肃杀之气。
雷惊蛰一身戎装,甲叶铮亮,仿佛一头即将择人而噬的猛虎,带着两名煞气腾腾的亲卫,大步踏入厅内。
然而,预想中严阵以待的场面并未出现。
偌大的议事厅里,只坐着三个人。
万商钱庄大掌柜苏清蝉,依旧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慢条斯理地品着茶。
“春秋笔”的公孙辩,神情肃穆,手边放着一卷文书。
而七皇子赵寂,竟换上了一身绣着蟠龙的亲王正装,神态慵懒地把玩着一枚玉佩。
这诡异的平静,让雷惊蛰心头的火气烧得更旺了。
“苏掌柜,我的耐心已经耗尽。”
雷惊蛰开门见山,声音如金铁交鸣。
“交出遗迹,或者,我亲自来取。”
苏清蝉放下茶杯,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
“唉,将军武威盖世,万商钱庄一介商贾,岂敢与将军为敌。”
她说着,竟对着雷惊蛰微微欠身。
“这遗迹,我们不要了。”
“什么?”
雷惊蛰和他的亲卫都愣住了。
他们准备了上百种威逼利诱的说辞,却没想到对方竟如此干脆地认输了。
就在雷惊蛰以为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但总归是得手了的时候,一旁的公孙辩站了起来。
“将军且慢。”
他手持那卷文书,上前一步,神情庄重无比。
“此遗迹,万商钱庄既已放弃,自然可以转交。
但,交接手续必须合法合规,方能上禀天听,下安黎民。”
雷惊蛰眉头一皱:“什么手续?”
公孙辩猛地展开文书,高声诵读,声音中充满了法理的威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近闻青州安乐镇地脉异动,天生异象,恐为不祥之兆,扰我大靖国运
。兹命皇七子赵寂,亲赴该地,查明缘由,设禁封存,以安社稷。
任何人不得擅动,违者以谋逆论处!钦此!”
他高举着那份盖着赵寂亲王宝印、伪造得天衣无缝的“诰命”,义正辞严地盯着雷惊蛰。
“将军,遗迹事小,国运事大!
此乃圣上家事,天下龙脉,皆归姬氏。
将军若强行接手,便是公然藐视皇权!”
公孙辩的语越来越快,如同连珠炮。
“若因将军之故,致此地不祥之气泄露,冲撞了远在北境的燕王殿下,使其霸业受损,此等天大的罪责,不知雷将军一人,是否担待得起?!”
“你!”
雷惊蛰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可以下令屠了安乐镇,但他担不起“害主”和“谋逆”这两顶帽子!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赵寂幽幽地开了口,他一脸“真诚”,满是“关切”地劝道:
“雷将军,本王也是为了皇叔着想啊。
你看本王,身为皇子,都不敢沾染此地因果,只能在外围祈福禳灾。
这地方它邪门得很,万一……万一影响了皇叔的千秋大业,你我可都成了姬家的千古罪人呐!”
一唱一和,天衣无缝。
雷惊蛰被“法理”和“政治正确”这两座大山压得喘不过气。
他胸膛剧烈起伏,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现自己竟被几句空口白话逼入了死角。
就在他进退两难之际,一个疯疯癫癫的身影猛地从外面冲了进来。
“不能要!绝对不能要啊!”
来者正是欧冶钧,他满脸兴奋与惊恐交织的复杂神情,高高举着一个由磁石和铜线组成的、指针断了一半的简陋装置。
那残存的半截指针,此刻正像筛糠一样疯狂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