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逃离,想逃,可是她生来就该注定在红墙内,若不是那些阿谀之人胡乱测她的命,许她连之前十余年的安乐都不会有。
她想到了这个读书人来的地方,能够远离红墙,远离心机…可如今她才明白,原来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恶。
当眼前人用丑陋的眼神看她时,她是心如死灰的,不敢去想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也许她还会有命活着,可活着之后呢,就算能将他千刀万剐,还有什么用呢?
她想到了死,可是如今她连去死的力气都没有。
房门被一道道破开,里面全是陈旧的藏书,丁绍德碰了一鼻子灰,脸色煞白难堪极了。
她撑着腰,喘气不过来,脚步却始终不敢停下。
藏书楼有很多层,天越来越黑,她的脚步越来越快,如她的心跳一般。
国子监在外城与五岳观相连,离皇宫相距较远,城西北京郊宅地往下是区别与宫内的大金明池,池子北是琼林苑,为皇家的别苑,金明池附近常有禁军操练。
这些顶着冬日寒风操练以及巡逻的禁军,不少是折家军,杨家守宋辽边境,杨家守西夏边境,如今天下太平,各国贸易往来。
金水河从西郊一分为二,往南注入金水河,往东流入东京城注入大内后苑的鱼池,临近大朝会,连一向纤尘不染的移情殿都添置了一些彩绸变得喜庆了些。
这些时日困于禁中不能出宫,她总爱到后苑旁的移清殿来问道。
月光透过纸窗洒在明亮的地板上,赵宛如静静注视着眼前双手合在腹前的女子,安静而祥和。
“静女其姝,倒是很适用于小娘娘。”赵宛如眨着柔和的眼睛,攒着手中先前李舒赠她的红梅帕子,“娴静姑娘好容颜,送我一枝红彤管。鲜红彤管有光彩,爱它颜色真鲜艳。郊野采荑送给我,荑草美好又珍异。不是荑草长得美,美人相赠厚情意。”
便是她这般娴好容颜,惹来人妒,招来祸患。天命如此,造化弄人,赵宛如心中五味杂陈,矛盾也困于她心。
李舒也不将眼睛睁开,闭着心平气和道:“花虽鲜艳,可也只是一时,昙花一现后”
“昙花一现后,她会存于欣赏人的心中。”
李舒言止忽顿,缓缓睁开温和的眸子,即使睁眸子也只是静静滞住。
“宸妃娘子,宛如最近晚上睡觉时总也睡不好,时常有梦,可又不知梦了什么,梦醒时心中只剩一片空白,白则荒凉。”
“晓人性,我不及师父,通人心,后辈之中以长春的凌虚最有天资。”
赵宛如渴求答案的目光真切,李舒摇着头,“你在乎的东西太多了。”
温和眸子里的少女才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正如那迎着朝露盛开的花一般,“这样,不累么?”
“如果让小娘娘您做一个选择,一念之差,死亡与痛苦,您会怎么选?”
赵宛如的话猛然的触痛了李舒原本平静的心,这颗心已静躺多年不曾触动,充满神色的眸子瞬间黯然,“选择么”
“我会选死亡,可我不会去死!”
“因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爱不了她,护不了她。”莹莹双眸闪烁着,“苦尽总会甘来!”
张庆急匆匆站定偏殿门口,“姑娘,国子监出事了!”
56山河图的一缕光
李公武呵斥着沈惟温擦干净眼泪,随着一同去找丁绍德了。
紧赶慢赶,沈惟温跟随着他的步伐,生来就只会提笔诗书的他跑的有些吃力,“你们都这般着急…那赵容?”
连李公武都这般紧张的人,沈惟温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姓赵,莫不是赵氏皇族的人?”
天下姓赵的人有很多,不单单只有赵氏皇族,而且赵静姝来读书的时候并没有特殊化,也就没有人起疑心。
“她是官家的女儿!”
沈惟温以为赵容是哪个王爷国公的息子,却没有想到赵容是个女子,更没有想到…她是皇帝的女儿。
“官家!”沈惟温跑着跑着腿突然一软,两眼一抹黑,栽倒在地。
丁绍德幼时的毒造成她无缘武学,而折惟信出身将门,又以赵静姝相要挟,丁绍德只得想办法拖延时间等李公武找到。
恶贼行窃的时候遇到了人,自然是恼羞成怒的,何况这是采花的贼,眼看自己将要如愿以偿,突然冒出来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偏偏这个家伙还是他最为讨厌的人。
折惟信先前饮了些酒,心中极其怨恨,以前忌惮着丁绍德是副相之子,只敢暗中排挤打压着她,今日坏了他好事,新账旧账便都要一起算了。
“啧啧啧,原来你们早就相好了?”折惟信鄙夷的看着丁绍德,“你们这对狗男女!”
房门破开的一瞬间,房外烛光照进,赵静姝被死死的捆绑在椅子上,如今就是恢复了力气也挣脱不了,死寂的眼睛里印着丁绍德瘦弱的身影,眼珠随着她的脑袋轻轻转动,好似在说让他走。
丁绍德睁眼看着微弱烛光下,女子绝望的眼神,笃定心中,上前一步,“你要做什么?”
折惟信见她不跑,又十分紧张的样子,回头看了一眼赵静姝,颤身一笑,“真情,假意,用你的命一试便知。”
折惟信的手托起赵静姝的下颚,锋利的匕首游走在她白皙的脖颈间,丁绍德见状走上前慌忙吼道,“住手!”
“停住!”折惟信眼睛里充满戏虐,侧眼看着丁绍德。
丁绍德伸手顿住脚步。
“你不是在乎她吗?”折惟信将手放下,毫不担心的将匕首扔到丁绍德脚前。
“既然你不想她有事,就让我看看你的真心!”
匕首滑碰到了丁绍德的鞋子,轻轻的触碰,颤动着她整个人,整颗心。
随后被她颤巍的拾起,锋利的匕首在烛火下发着光,丁绍德睁着发亮的眸子看着眼前的锋芒。
折惟信早就想她死了,只是一直不敢罢了,今日得此机会他岂会放过,“怎么,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