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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墟海送葬下（第2页）

他停下小舟，不再试图远离。几乎是立刻，那种令人不适的束缚感与剥离感便如同退潮般缓缓消退，浩瀚的归墟之力重新变得如潮水般充盈而驯顺，将他包裹。他了。

他站在船头，环顾四周。铅灰色的海，无边无际；混沌的天，压抑低垂；低沉的嗡鸣，永恒回荡。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足以逼疯任何人的永恒孤独感，如同冰冷的海水，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来，试图淹没他的心神，将他拉入那无思无想、唯有寂灭的永恒深渊。

就在这时，一幅画面，带着鲜明的色彩与温暖的温度，不受控制地、倔强地闯入他这片灰暗死寂的脑海。

不是这片墟海。是明媚到有些刺眼的阳光，是喧闹而充满生活气息的市集叫卖声，是空气中飘荡的食物香气与尘土味。一个穿着如火红衣的少女，在人群中回头，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那笑容如同跳跃的火焰，瞬间驱散了所有的阴霾与冰冷。那是苏芸冉。

还有……师父临终前，那双浑浊却依旧蕴含着无尽智慧与担忧的眼神，那干裂嘴唇无声开合间的最后嘱托。老友在月下纵情高歌，拍打着酒坛，痛饮烈酒时那畅快淋漓的豪迈与不羁。江湖的风雨，人间的烟火，爱恨情仇，酸甜苦辣……

这些属于李不言的过去，属于那个鲜活的记忆碎片，此刻如同隔着一层逐渐加厚的毛玻璃，变得有些模糊，有些遥远，触手难及，却又异常清晰地刺痛着他那似乎正在逐渐冷却的心脏。

那是他无法彻底割舍的眷恋，是他在这片永恒的死寂之域中，唯一能感受到的、属于自己的，是证明他曾经作为存在过的最后证据。是他……不愿放弃的。

宿命……自由……

力量……枷锁……

责任……私情……

归墟……人间……

种种矛盾在他心中交织、碰撞、撕扯。他缓缓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微微白，骨节凸显。一股不甘的、顽强的意志，在那片逐渐被死寂侵蚀的心田中，如同石缝间的小草，倔强地抬起头。

不。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灰雾，投向了那不可知的、更加遥远的未来。眼神中刹那间的迷茫与波动渐渐平息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坚定的、如同万古磐石般不可动摇的光芒。那光芒深处，是历经磨难后不曾熄灭的意志，是对自身道路的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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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会沉沦于这力量，成为归墟纯粹的傀儡，失去思考与情感，化为规则的一部分。

他也不会甘心被这宿命彻底束缚，永远困守在这片死地，眼睁睁看着与的联系被一点点斩断。

他更不能辜负师父的嘱托，苏芸冉的期盼，以及……内心深处那个尚未完全死去的、属于李不言的自我。

他要找到那条路。

那条既能履行守门人的职责，维系生死平衡，清除那些妄图扰乱秩序、觊觎归墟之力的威胁，又能保留自我意志，守护心中那份微弱却执着的牵挂与眷恋，甚至……在未来某一天，或许能窥得一丝契机，打破这无形枷锁，在宿命与自由之间，找到某个平衡点，走出一条独属于他自己的路。

这很难，前路漫漫，迷雾重重，遍布荆棘与未知的危险。或许穷尽他漫长（或许永恒）的生命，也无法真正实现。或许这本身就是一个奢望，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但，只要念头不息，意志不灭，自我尚存，路，就在脚下。每一步，都是探索，都是抗争，都是……属于他李不言的，独一无二的征途。

他深吸一口墟海那冰冷死寂、却又带着奇特归属感的空气，不再有任何犹豫，驾驭着浪里飞，向着这片广袤、神秘而危险的领地更深处，那未知的、蕴藏着归墟更多核心秘密与可能的方向，稳稳驶去。小船破开铅波，驶向那连嗡鸣都似乎变得更加深沉、更加古老的海域。

舟行海上，人，已在归墟。

而他的征途，他那在禁忌与人性、宿命与自由之间的艰难跋涉，才刚刚开始。未来的风暴，或许远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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