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炉房的热浪将空气都撞得散了形。
尚未走近,便听见风箱声混着锤击声。
夏以沫刚撩开锅炉房的粗布门帘,一股灼人的热气就扑面而来。
夹杂着铁屑与炭灰的味道,呛得人鼻尖疼。
里头更是另一番景象。
十几座高炉并排立着,炉口吞吐着橘红色的火焰。
铁水在炉底泛着银光,偶尔溅起几点火星。
匠人们大多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脊梁上满是汗珠。
滴在灼热的铁砧上,滋啦”一声化成白烟。
夏以沫不过站了片刻,额角的汗就顺着鬓角往下滑,浸湿了衣领。
身边的海英赶紧掏出帕子要替她擦汗,语气满是担忧:
“殿下,这里头跟蒸笼似的,您身子金贵,哪受得住这个?
不如我去把小公子叫出来,您在门口树荫下等?”
夏以沫摆了摆手,目光扫过那些汗流浃背的匠人:
“不必。匠人们日日在这儿守着炉火,能受得了,我不过来看看,又算得了什么?”
她顿了顿,又对海英道:
“吩咐下去,匠人们的解暑汤要一直备着,不能断了供应。
还有,从今日起,匠人们的月银翻一番。
家里有老人孩子的,还可以多领两斗米。
他们拿力气换前程,得让他们心里有慰籍。”
海英连忙蹲下身子,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奴婢记住了,这就去安排。”
夏以沫往里走了几步,目光很快落在角落的一个高炉旁。
上官轩正蹲在地上,手里捧着本泛黄的古籍。
眉头微蹙,看得格外认真。
他穿着件短打,袖子挽到肘部,小臂上沾了些铁屑,却浑然不觉。
只见他对照着古籍上的字,从旁边的竹筐里抓了把熟铁。
小心翼翼地往炉口的铁水里添去,动作专注得连身边有人走近都没察觉。
直到夏以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上官轩才猛地抬头。
看清来人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方才的严肃一扫而空。
他丢下手里的铁钳,高兴得快要快要跳起来:
“阿姐!你怎么回来了?怎么不提前给我送个信,我好去城门接你!”
夏以沫笑着抬手,用指腹轻轻搓了搓他脸颊上沾的炭灰,把那点黑印蹭开些:
“就是想悄悄回来,给轩儿一个惊喜。
阿姐从西域给你带了一下稀奇的小玩意儿,晚点让人送你房里。”
上官轩笑得眉眼弯弯:
“谢谢阿姐!阿姐对我最好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拉着夏以沫的手往高炉边跑。
指着炉里泛着光的铁水,语气里满是兴奋:
“阿姐你看!我从古籍里找到的那个法子,叫‘灌钢法’!
就是把生铁和熟铁按比例融在一起,再用猛火锻打,反复捶炼。
这样造出来的铁,比寻常的铁器硬三倍还多!”
他拿起旁边一块打好的铁坯,递到夏以沫面前:
“你看,这是我昨天试打的,用刀砍都不留印子!
要是我们能熟练掌握这个法子,以后咱们的铁骑配的刀枪,就都是无坚不摧的!
足以轻松斩断铁甲、锁子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