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
沈家。
沈镜漪刚走出书房,过分安静的东院内只有她一人行走在走廊。
入鼻的只有浓重的药材味道,她很不喜欢,却也只能容忍着。
房间内只有沈行之,正在昏睡中,厚重的帘子将床榻内遮挡得严严实实。
沈镜漪止住脚步在榻边站了许久,垂眸没有什麽表情地看着面前的榻。些许是许久没有人走动,沈行之竟然缓缓苏醒,擡起眼眸看向沈镜漪。
“你来了……”沈行之的声音沙哑得有些离谱,断断续续才将这三个字说完,上次突然晕厥,彻底摧毁了根基。
自从沈家种种事情发生後,沈镜漪便将东院的人全部换成自己的亲信,以防万一有人心怀不轨。
沈行之如今全靠名贵药材吊着,大多数是昏睡着,偶尔清醒,也多是询问沈家现在如何。
“怎麽样了?”他问道。
沈镜漪将帘子拉至一旁,而後挂上,在一旁坐下,轻声道:“还不错。”
其实沈家如今已经算得上危在旦夕,可是不知为何沈镜漪竟然心存一丝愧疚和不愿,她想让面前这位父亲死得开心一些。
“朱家如今搭上了官家,不过父亲不用担心,李家那边要和沈家联手,多半朱家不成气候。”
“只是旁系对兄长的身世起了怀疑,我原以为会冲着我来,不想竟是冲着兄长去的。”
“你说什麽?”沈行之猛咳几声,情绪有些激动。
其实从最开始沈行之便知道沈渊渟不是自己的儿子,只可惜当时自己需要沈大夫人母家的支持,不过是区区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他还是能容忍,更何况那孩子不可能认祖归宗。
但是沈行之不知道的是,沈渊渟竟然真敢谋划认祖归宗,背叛沈家。
沈行之原想的是如果沈渊湛才学不成,还有一个沈渊渟,将沈镜漪认回来,也是为了利用这个孩子打压沈渊湛,或者是将沈渊渟彻底绑在沈家,却没想到他的那些好儿子女儿会跟一个半道回来的女儿斗得你死我活,反倒是让外人得手。
“而且有件事,希望父亲听完能保持冷静,身体要紧,不要过于激动。”
沈镜漪语气有些不忍,沈行之急喘,没有听清楚:“什麽事情?”
沈镜漪打开一信封,而後双手递过去。
那是一份家书,沈行之怔愣许久,脸上神情从温馨到蹙眉再到暴怒,转变万般。
沈镜漪伸手将那份家书夺走,而後看向沈行之道:“父亲,冷静点。”
沈行之大口喘气,眼睛透红,咬牙切齿道:“这是真的?”
“是下人告诉我的,”沈镜漪道,“他之前见到过姑母……”
“见过?”沈行之粗喘着。
沈镜漪看着他,难得对她的父亲第一次如此心疼。难怪顾子墨会说沈家家里热闹得很,儿子不是儿子,侄女不是侄女,确实是热闹得很。
其实她原本可以什麽都不说,但是沈镜漪如今却是给他一个痛快:“是舅舅。”
总算是到了分家的这天,又是一个阴雨天。
沈镜漪姗姗来迟,刚进大厅便被二伯等人围着。二伯瞧着沈镜漪,询问着可有把握保住沈家。
沈镜漪眉目中全是寒意,一言不发,独自走向主位,而後坐下。
许久,人还是没到齐,沈镜漪起身打断一旁人的话语,留下一句“我出去看看。”
“小姐,还是我跟你一起……”
“不必,”沈镜漪擡手拒绝,“反正朱家还要等会才能过来,我去外面待会。你在这里好好看着,别让他人起乱子。”
刚走出侧门,沈镜漪被迎面的寒风刺得蜷缩了一下肩膀,外面天阴得离谱,风更是呼啸着,恨不得将人搅碎。
和大厅内的热闹不同,庭院里被寒风吹落的叶子四处飘散,就连个洒扫的下人都没有,唯有沈渊渟。
他独自一人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沈镜漪。
沈镜漪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下意识顿步看了他许久。沈渊渟不语,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四目相交,沈镜漪竟然朦胧出一丝刚相识的意味。
沈镜漪轻轻挽了一下耳边的碎发,靠着红木柱子,这是第二次,他二人站在此处静静对望。
无声的对视犹如一场无声的征伐,最终沈渊渟兵甲尽碎,率先走来,开口道:“你这些天还好吗?一会儿想好要怎麽应对吗?”
沈镜漪歪头:“你是在关心我,还是想看我的笑话?”
沈渊渟道:“随口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