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大哥,快快快,快给我打剑鞘!”
“剑才是你的亲兄弟,可不管哥哥的死活了。”
三夭回头,见当年的自己快活扑上大柱跟前,挂着大柱两条粗壮的前臂晃荡:“哪有,若有危险,我提着这把剑第一个挡在你跟前!”
大柱噗嗤一笑,擡手拍了拍妹妹的头顶:“好三夭,大哥没白疼你!”
当年的自己终究得了如今的三夭梦寐以求却再也不得的拥抱,可接下来的一声轻笑,才是彻底让她失了神。
“尽想着新妹妹了,怎麽不想想我这个老妹妹?”屋里缓缓出来的姑娘,眉眼灵动又温柔,一双秋眸承载了昔日的旧梦,让三夭不知今夕何夕。
“你还用得着我想?等着吧,到时候你也会收着礼物的。”大柱酸溜溜道。
二丫眼睛一亮,下了台阶,朝着兄妹二人靠近。
三夭擡眼,低声喃喃道:“姐姐……”
她的所有目光都放在她的哥哥姐姐身上,并没有注意到,她那一声姐姐,叫身後的女孩眼睫剧颤,猛地擡眼望她,似乎想起什麽,似乎又什麽也没有想起。
只那麽一刹那,便恢复了原状。
只是一双茫然无害的脸变得极冷。
在三夭几乎伸手触碰到“二丫”时,女孩已经卷起黑雾将整个幻境打散了,近乎声嘶力竭的叫嚣:“你这算什麽?说好帮我恢复记忆,你却只在乎自己的事!”
声音里还包含着几不可查的委屈。
三夭被她这一嗓子嚎过神来,怔怔地对着她发呆:“抱歉,是我失态了。我们重来,重来。”
不等女孩回应,又一棵五彩斑斓的巨树拔地而起,四面八方延展出去,编织出了一方世外桃源神木村。
这一次,村子不再空空当当,所有神木村民都出来了。他们和记忆中一样安居乐业,男子们在神木旁巡逻丶砍枝丶运粮,女子们于家处理送来的干枝丶剥皮……仿佛神木村一直存在,从来没有消失。
繁茂的神木枝叶间,露出一个小脑袋。巡卫们在底下吩咐着:“守好神木,可别让一些小贼钻了空子。”
那边的贼却在他们眼皮子之上,敞开肚子地啃,嘴里还不停念叨道:“饿饿饿……”
终于有砍枝的砍到小贼所在的位,瞧着小贼一脸口水,边笑边扯着嗓子大喊:“这里有偷吃神木的毛贼!”
还在训话的巡逻头头猛一擡头,摆出怒目圆瞪的架势,可一瞧见那繁茂枝桠间的六岁小孩儿,登时又羞又恼,:“三夭儿,你怎麽又跑出来了?诶你叫我怎麽做人啊!”擡手挡住半边脸,欲盖弥彰地挡下手下们灼灼的目光,连忙朝神木奔去。
小孩从食物中擡头,见那头发尚且乌黑的汉子,咯咯笑了:“爹爹……”伸手要抱,可她是在高高的神木枝干上啊,竟直接朝底下的汉子迈开步子,啪嗒一声摔了下去,汉子脸色骤变,使出浑身手段跑去,将将接住了蠢儿,双臂也震得一阵发麻,四周一片惊呼,汉子也吓得浑身发抖,半晌说不出话来。
孩子却像没事人一样抱着汉子的脖子钻头乱拱,嘴里含着:“爹爹爹爹爹……”
旁边衆人回过神来,只当热闹看:“村长,三夭儿打小就从神木上摔着长大的,怎麽还怕成这样。”
村长稍稍回过神来,“这可是我的孩儿啊,就算摔一千次没事,可万一下一次就真的出事了……怎麽能不怕呢……”
转头又呵斥小儿:“三夭,你怎麽又来偷枝干?”
“饿。”小孩简洁明了一句饿,噎了村长片刻。
“家里为你准备那麽多枝丫,你不吃,就盯着树上的,不听爹爹的话了?”
六岁的三夭话还有些说不清,可还是很慢很慢的努力说道:“我吃了,爹爹丶哥哥丶姐姐就要饿肚子。”
村长又被得哑口无言。周围人哄笑道:
“人人都道三夭傻,关键时候可比咱还精呢!”
“是啊是啊,不只管自己的肚子,还会想着家里人。”
“罢了罢了,村长受惊,这些神木枝桠就给你拿回去压压惊吧!”
就这样,村长红着脸,双手背着闺女儿,闺女揽过爹爹的脖子,提着一篮子的枝丫回了家。
幻境外的三夭牵着女孩,这一次,不是三夭跟着从前的自己走,而是女孩执意跟着那对父女,一双眼死死盯着。
盯着阿爹对闺女的啰嗦的念叨,盯着回家後迎出来的姐姐的微笑,盯着从外头跑回来的哥哥询问白日发生的事,幻境外女孩眼中的翻涌的墨越来越浓。
“为什麽傻子都有爹爹丶有哥哥姐姐,而我什麽都没有!”
女孩暴怒道,一掌袭向幻境中的三夭,幻境就这麽散了。
可这一次,女孩的暴动没有止歇,反而愈演愈烈,识海中的黑雾汹涌翻滚着,将三夭牢牢锁在雾气中心。
“为什麽连你都有家人,而我什麽都没有!”
三夭尝试安抚她:“你有的,既然出生,一定有家人,而我就是你现在的家人,我来当你的姐姐……”
听得那声声家人丶父母丶姐姐,女孩的怒气没有放缓,反而更加剧烈,三夭见势不妙,试图退出识海,可黑气禁锢着她无法出去,三夭看着那逐渐失去意识的黑影,咬咬牙,将周围的黑气经尽数吸入自己的魂魄。
她在黑气中摸索过去,终于看到中间那个抱成团瑟瑟发抖的女孩,将周围竖成尖刺的黑影再次吸走,终于伸手环抱住她:“不要难过,不会孤独了,以後,我来当你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