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着今晚,是有话想问的,但不知该怎麽问起,话在嘴边滚了又滚,还是没说出口。
好在沈宥也没什麽要聊天的意思,只安静牵她手,似乎觉得这样就挺好。
尹昭走了神,等站在IFC大厦楼下时,才意识到沈宥带她绕了路。
“嗯?不是回家吗?”
“去买点吐司,不然明天没早餐吃。”
“张姨不在吗?”尹昭惊讶到没敢相信。
她以前是个租客,不好蹭房东的家政,常自己热个吐司当早餐,但也没这麽狷介刻板,他放在冰箱里的饮料零食,偶尔也拿的……
尹昭怕他以为自己就爱那口吐司,忙说:“张姨做什麽,我都吃的。”
沈宥只顾拉着她往商场里走,连头也不肯回:“她家里有事,请假了,下周回来。冰箱里的食材应该都过期了。”
他又摩挲着她手腕,垂眼讲:“你不是喜欢这里的吐司吗?我看你以前常买。”
看着沈宥不自觉在她手腕上圈出的红痕,尹昭的疑惑又被勾起来。
就算张姨不在,沉棠里也不至于冰箱里全是过期货,小佟自会在沈宥回来前都备好。
这晚的古怪之处,实在太多了。
临近打烊,不必走近,遥遥一看面包房空空如也的玻璃橱,就知道已经售罄。
尹昭拉拉沈宥的衣袖,刚想说回去吧,不想店员却像见着老熟客似的,朝沈宥招手,还变魔术似地拿出了一袋牛奶吐司。
她看着沈宥走过去,听见店员在说,好几天没见沈先生了,还以为这袋要放过期了。
尹昭望向他拎来的纸袋:“你经常来买?”
沈宥又牵起她,答得寻常:“嗯。有天突然好奇是什麽味道,来买过一次,尝了是挺好吃的,就常来。”
只能说半信半疑,因为尹昭并不觉得这家的吐司有多好吃,她往常买得多,也只是因为下班顺路而已。
路灯交织树影,纸袋随着步伐晃呀晃,沉甸甸的疑惑也晃呀晃。
尹昭忍不住又问:“你真的觉得好吃吗?”
“不好吃吗?你不喜欢吗?”沈宥好似突然紧张,止步看向她:“那我们去买别的?小佟给我推荐过淮海路上的一家店,说厚切吐司很受欢迎,还有家卖生吐司的——”
“沈侑之。”尹昭也干脆停步,仰起头审视着问他:“你什麽时候开始研究吐司了?”
深巷里,忽有枯叶被风卷着吹起,仓皇无力地沙沙打着回旋,声声萧瑟。
沈宥的视线追向落叶:“几个月前吧。”
再看她时,笑意也萧索:“原来…是不喜欢的吗?”
尹昭忽然就像是被堵了喉咙。
她吸不上气也说不出话,卯足了劲,都快挤出眼泪来,才把那三个字挤出来。
喜欢的。
那一晚,回沉棠里的路,尹昭越走越惴惴不安。
临到门前,看见小佟竟只把他们俩的行李箱搁在庭院内的门边,疑惑更是铺天盖地,她被沈宥紧握着的手心甚至渗出薄汗。
都专程提前送来了,怎麽都不放进屋?屋里怎麽了?
尹昭站在沈宥的身後,等他去推开沉棠里的那一扇大门。
自搬走以後,她半年有馀未曾回来过。
门後,入目之处,皆是熟悉又陌生。
物件还是那些物件,玄关桌上摆一只宋瓷冰裂纹瓶,客厅在东南置一尊钧瓷梅瓶,茶几上也照旧堆着一组晶莹剔透的水晶花瓶。
只不过以往,瓶里该斜插上几枝姿态卓绝的日本嘉兰,满满盛着不应季的芍药,或挤着沾了露水的奥斯汀玫瑰,花艺师周周来换不同的鲜花,处处堆成花团锦簇,尹昭路边买一束茉莉回来,都得扔去几支才能腾出空瓶来。
而如今,这些瓶瓶罐罐都空置着,积了一层薄薄的灰,独有个水晶瓶插了把茉莉。
可惜放太久了,花苞没开几个就落了一地,叶子都蔫黄,散着腐烂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