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玫瑰丶几根蜡烛丶一枚戒指。”
“像老友记里头,莫妮卡和钱德勒求婚那样,就好了。”
他转过头,不再看她,只缓慢地环视四周来,带着几分审度和决心,仿佛在替2013年的尹昭确认——这个迟来六年的梦境,是否够得上她当年的期许。
也仿佛在对2013年的尹昭说——她生命里的缺憾,以後他都会来弥补。
“一束玫瑰,我们现在有很多了。”
他望向盛放的花朵,唇边笑意渐多。
“几根蜡烛,我记得莫妮卡点了一屋子,我们可能没有那麽多,但你只说了几根。”
他眼中摇曳过烛光,戏谑里温柔更甚。
“一枚戒指。”
他笑了笑,低头从西装内袋取出那个眼熟的丝绒方盒,啪的一声轻响,盒盖开啓,他托在掌心,郑重地递到她面前。
“现在也有了。”
钻石折射光芒,在他的笑眼里闪耀。
尹昭再忍不住,弯下背脊捂了脸。
全身的力气都在拼命地挤向眼眶,化作止不住的泪,头晕脑胀,思绪如跑马灯一般不受控制地闪过,让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麽。
她看见她再也见不到的周牧白。
也看见眼前这个她骗过丶骂过丶恨过也爱过的人。
这些年,缺了他,所有快乐都有缺憾。
就像那场毕业典礼,他们在拥抱亲吻,她站在人堆里欢呼鼓掌,安婧飞奔来拥抱她分享喜悦,怀中花束重重压在她的心上,她在笑,在说这花好香呀。但真的,心被撞得有点疼。
拍了一天的毕业留影,笑僵了脸,回头躲起来写日记,也只写了一句「我好羡慕」。
她不允许自己嫉妒,连嫉妒都不敢写。
她的那些心酸丶委屈与孤独,永远不合时宜,找不到可以说的人,甚至在日记里也不敢写,怕破坏别人的快乐,也怕他难过。
她从小就是个有理智也懂事的孩子。
道理她都懂。她劝自己不要怨怪丶不要嫉妒丶不要绝望,但她就是在怨怪丶在嫉妒丶在绝望。没人能控制情绪,只能压制,所以她一直劝自己,一直劝一直劝,劝到她好累。
她曾经平等地憎恨每一个活着的人,包括她自己,包括沈侑之。
排斥丶抗拒丶不想看见,也无所谓。
她以前从没瞧得起过沈侑之,他再有钱有势,也不过是个半点不懂尊重人,满脑子利益算计,只配搞不正当男女关系的垃圾。
除了那张脸沾了牧白的光,半文钱不值。
他自私吝啬,她虚僞冷漠,谁也不欠谁。
可就是这麽个人,居然有一天,放下自我放下尊严,不计得失地在爱她。
她其实,一直很想有个人来爱她。
想有一个人,能看见她的心酸与委屈,能体谅她的苦楚与怨恨,还愿意把她温柔缝补。
她只顾着捂脸哭,哭得荡气回肠。
数百万的戒指,看也不看。
沈宥跪得膝盖疼,举得手也酸。
他有点无可奈何,只得把方盒暂搁在她的长裙上,轻轻掰开她的手,让她别哭了,也看看自己,再尽力找些俏皮话:
“昭昭,你知道你那时候还写了什麽不?你说,最好不要在自己家里,因为生活不是情景剧,收拾会很费劲。”
沈宥说着自己先笑了,抹了把她脸:
“求婚这种时候,你还不专心,就记着扫地拖地。昭昭你说,我该说你什麽好,是该夸你会过日子,还是怪你破坏气氛?”
尹昭也被他惹笑了,眼泪还挂在眼角,但她没去擦,有他在为她擦。
她只是使劲握住他的手,有些执拗地,抽着鼻子瓮声瓮气也硬要讲完:
“我没有不专心。真的,一点也没有。”
沈宥应了声长长的好,调子平静温柔,目光里依旧有猜不透的揶揄,却让人欣慰:
“那我们现在是在餐厅,等会吃完,甩甩手就能走,用不着尹小姐自己收拾。”
“所以,满意吗?是你想要的吗?”
尹昭傻不拉几地点头,眼泪胡乱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