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被沉入了浩瀚的文字之海。不过又凭借着过人的专注力和逻辑梳理能力,一点点地将混乱的线索理清。
数日过去,她的值房内,桌上摊满了各种书目和她的笔记。
她初步筛选出了一批“疑似缺失”的书目。
接下来是更难的环节——依据残卷推断。
残卷中对这些书籍的描述往往只有只言片语,如“杂录江湖异闻”丶“多载岭南风物”丶“论琴律指法精要”等。
卫璇需要根据这些碎片信息,结合自己阅读过的杂书和了解的本朝学术流变,去推断这本书可能属于哪一类,内容大致是什麽,以及其可能的史料价值或文学价值。
这让她不得不有时为了一个模糊的描述,去查阅库中现存的相关类别书籍,以寻找旁证和推断的逻辑支撑。
到了第八日,她面前已经整理出了一份清晰的“待访书目”初稿。
每一条目下,不仅列有书名,还附上了她的推断类别和内容提要,以及“价值研判”。
她将其誊写清楚,在第九日一早,便呈交给了张司记。
张司记接过这份报告,打开後,随着翻阅,眼睛微动。
报告不仅列出了书目,更有理有据的推断和明确的价值判断,这远超她的预期。
她擡起眼,目光在卫璇沉静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做得还行。”
张司记合上报告,道:“这份书目,我会呈送上官参阅。你已初步摸到了司记司工作的门径。”
卫璇微微躬身:“谢司记指点,下官获益良多。”
“嗯。”张司记没多说什麽,从桌上又拿起一份文书递给她,“这份文书你拿去录副两份。一份存乙字库‘宫中用度’类,一份下午送至翰林院典籍厅,交给当值的刘典籍查看。这是旧例,他们修书需参考往年宫中用纸的品类记录。”
“是。”卫璇接过文书,看了一眼,是已经批复过的关于某类纸张采买的旧档。
任务相较来说还挺简单,只是跑腿和抄录。
她回到值房,先研墨铺纸,开始专心录副。
她的字本就写得不错,这一年多又有意练习馆阁体,力求端正规范。
很快,两份工整清晰的副本便完成了。
她仔细收好原件和一份副本,拿着另一份副本,问清了翰林院典籍厅的方位,便出了司记司。
翰林院位于前朝与内廷的交界处,卫璇按规矩在门口通报了身份和来意,由门口的小吏引着往典籍厅去。
典籍厅内书架林立。
当值的刘典籍是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伏案查阅着什麽。
“司记司掌记卫璇,奉张司记之命,送来宫中旧档文书副本一份。”
卫璇上前,依礼说明来意,将文书双手呈上。
刘典籍擡起头,随意瞥了一眼,又擡眼打量了一下卫璇,眼中闪过一丝轻慢。
“放那儿吧。”他用下巴点了点旁边一张堆满杂物的桌子,语气有些敷衍,随即又低下头去看自己的东西。
卫璇看那桌子上杂物堆积,文书放上去极易被污损或丢失。
“刘典籍,此乃需要归档的文书,还请您查验签收,下官也好回去复命。”
刘典籍像是没听见,依旧不理。
卫璇等了片刻,声音提高了一些:“刘典籍?”
刘典籍这才有些不耐烦地擡起头,皱着眉头:“你这女官,怎如此啰嗦?说了放那儿!没看见老夫正忙着吗?你们内廷送来的东西,左右不过是些鸡毛蒜皮,晚些再看有何妨?”
卫璇先是愣了半刻,随後微微一笑,道:“刘典籍忙于公务,下官理解。只是此文书关乎翰林院修书参考,张司记特意叮嘱需亲手交到您手中并签收,以免贻误公事。若典籍此刻不便,下官可以在此等候。或者,下官将文书带回,禀明张司记,言明典籍厅公务繁忙,无暇接收,请司记另择时日再派人送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