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佳人莽汉上树
卫璇正与苏伯在最大的工棚里,借着炭盆的光核对新一批丝线的耗用。
她心头计算着,如何能再挤出多馀工期。
“嘿!外头那堆碍事的梁木,可算让兄弟们给拾掇干净了!”
一声洪亮的嗓门带着寒气卷入工棚。
蒋坤搓着手大步走进来,发梢肩头还沾着未拍净的雪沫。
他这几日带着码头上那帮膀大腰圆的弟兄们过来,专拣重体力活干,清理废墟丶搬运物料,倒是真省了卫璇不少心力。
距离苏氏锦缎庄那场蹊跷的大火,已过去七日。
距离年关,也只剩下不足一月。
在无影阁那堪称恐怖的高效运作与卫竹寸步不离的守护下,废墟被迅速清理,崭新的工棚沿着残存的墙体搭建起来。
云夙承诺的顶尖原料和熟手工匠也已就位,崭新的织机日夜不停地发出规律的声响。
第一批试织的天水碧缭绫已然成功,其光泽与柔韧,甚至更胜从前。
此刻,第二批瑶光锦也正在织造的关键阶段。
进展比预想中顺利,但时间依旧很紧迫。
一个月,要完成相当于以往两三个月的织造量,且容不得差错。
宫中的差事亦不能落下分毫。
她回宫後,便以“家中仆役不慎走水,需亲自回去整顿,以免惊扰四邻”为由,向张司记递了告假的条子。
理由合情合理,张司记虽刻板,见她措辞恳切,且保证不耽误司记司公务,便也准了。
她甚至提前将未来几日可能需要核对归档的文书都整理了出来,交由冯婉暂管,滴水不漏。
此刻她人在宫外,心却分作两半,一面紧盯着工坊的进度,一面还要通过云袖与宫内保持联系。
蒋坤瞧见卫璇还在埋头看账,凑过来瞅了一眼那密密麻麻的数字,立刻嫌弃地别开脸:“啧啧,看得俺老蒋眼都晕。”
说完,他颇为自得地挺了挺胸,拍了拍身上那件新做的靛蓝色棉袍上沾的灰泥。
“不过啊,我现在可是又能扛木头,又能识得几个大字了,先生都夸我进步快!怎麽样,卫东家,俺如今这派头,是不是比你的谢家那个……呃,比那些个弱不禁风的强多了?”
谢清晏平日里一得了空闲就过来帮忙,蒋坤自然和他有了个眼熟。只当是卫璇的追求者。
卫璇头也没擡,笔下不停,只轻飘飘回了一句:“嗯,若单论扛木头,十个谢清晏也比不上一个蒋把头。”
蒋坤挠了挠头,正想再说点什麽证明自己不止会扛木头。
云袖进来道:“小姐,赵夫人和赵小姐来了。”
卫璇微讶,心道她两人怎麽来了。
赶忙整理了一下衣襟,迎了出去。
出来,果然见母女俩站在那里。
“赵夫人,玉茹姐姐,你们怎麽来了?”卫璇上前见礼。
赵夫人叹了口气,道:“好孩子,前两日家里也有些许不痛快,忙着清理门户,手撕了个不安分的,这才耽搁到今天才来看你。
“听说你这里遭了难,我这心里就放心不下,哪能看着你自个儿扛着?自然要帮衬些许。这不,赶紧带玉茹出来走走,也让她看看世事不易,莫要整日只知在闺中伤春悲秋。顺便,也给你带些东西,略尽绵薄之力。”
卫璇闻言,立马推辞道:“夫人厚意,璇儿心领了。只是这里杂乱,恐污了夫人和姐姐的眼。”
“说的什麽话!”赵夫人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从女儿手中拿过那个紫檀木盒,不由分说塞到卫璇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