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卫姐姐,尝尝这个!我娘家人昨儿个悄悄送来的,说是南边新来的蜜渍梅子,可难得了!我特意给你留的!”
卫璇看着掌心那包蜜饯,拆开油纸,拈起一颗深琥珀色的梅子放入口中。
酸甜的滋味瞬间在舌尖化开,恰到好处地缓解了喉咙的干涩与精神的倦怠。
卫璇赞道:“很甜。谢谢你。”
冯婉立刻笑开了花,比自己吃了还开心:“对吧对吧!我就知道卫姐姐你会喜欢!”
她挨着卫璇的桌角坐下,晃着腿,开始叽叽喳喳地汇报工作:
“卫姐姐你放心,你交代的那些文书,我都按顺序整理好了,放在你左手边第二个抽屉里。张司记前天问起乙字库三排的年录校对,我按照你之前教我的法子核对了一遍,标注了几处存疑的地方,都写在旁边的签子上了……”
她事无巨细地说着,虽然琐碎,但条理清晰,显然是用了心。
卫璇听着,点着头。
有冯婉在,她离宫这几日,司记司这边至少没出什麽大的纰漏。
“哦,还有还有,”冯婉忽然想起什麽,皱了皱鼻子,道,“李姐姐那边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前儿个张司记把一部分需要勘误的旧档分派给了她,我瞧她这两日都忙到很晚,昨日我去跟她说话,她只‘嗯’了一声,都没擡眼瞧我……”
冯婉的语气里带着点小委屈。
卫璇闻言,目光微动。她咽下口中最後一点酸甜的馀味,用帕子擦了擦手,对冯婉温和道:“做得很好,真是辛苦你了。”
冯婉立马道:“卫姐姐你才辛苦呢!家里出了那麽大的事……要是还有啥要跑腿的,尽管叫我!”
这时,门外传来平稳的脚步声。
两人不约而同地收敛了神色,坐直了身体。
李知微走了进来。
卫璇以前只当自己还算自律,可每一次看李知微,都感慨人外有人。
她就像一卷被最严苛标准装订起来的典籍,从发髻的弧度到官服的每一条褶皱,都透着一股规整与清冷。
见她径直走向自己的书案,卫璇思忖片刻,还是主动开了口,语气平和:
“李姑娘,听闻张司记将部分旧档勘误交给了你。我前几日告假,耽搁了进度,若有需要复核或誊抄之处,尽可交予我来做。”
李知微整理书册的动作未停,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擡一下,仿佛没听见。
卫璇并不气馁,继续道:“我知你治学严谨,那些前朝文选的手稿注解更是耗费心血。後续的勘误核对,我必会加倍仔细,你若信不过我,完成後的初稿可先交由你过目。”
她又承诺道:“我会尽力做好。若因此出了任何差池,责任由我一人向张司记承担。”
凡事没有绝对。所以她极少说如此绝对的话,此刻说出,便是表明会做到万无一失。
空气凝滞了片刻。李知微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擡起眼。
那目光清凌凌的,感觉被她看过的人都得结冰。
“不必。”
她只吐出这两个字,仿佛在两人之间划下了一道无形的界限。
说完,她便重新低下头,专注于自己面前的书册,将卫璇所有示好的言辞与姿态,都隔绝在了她那方寂静而冰冷的世界之外。
卫璇看她这个态度,知道再说什麽都是徒劳。
她不再试图沟通,也低头开始处理自己案头的文书。
冯婉担心卫璇心里不高兴,悄悄在桌下伸过手,轻轻捏了捏卫璇放在膝上的手背。
那动作又快又轻。
卫璇不知道冯婉为什麽突然掐她。
侧头看她,对上冯婉那双写满“别跟她一般见识”和“我站你这边”的圆眼睛。
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安慰自己。
卫璇她笑了笑,表示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