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婿论中用之道
“卫姐姐!我可算找到你啦!”
冯婉刚被门房引进入,就兴高采烈地朝卫璇跑过来,道:“早就听说你搬出来自立门户了!一直想亲眼来看看,今天可算逮着机会了!”
卫璇过来迎接她,“慢着点,别摔着。”
冯婉跑到卫璇面前,一双灵动的眼睛已经开始四下打量这间小院,口中啧啧称奇:“哇!这里就是卫姐姐的新家吗?好生精致!布置得真好看!”又看向卫璇,“你就这麽搬出来自己做主,想想就舒服!真是太厉害了!”
卫璇引她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让云袖上了茶点,微笑道:“不过是求个清静自在罢了。这院子小,但也算五脏俱全。”
冯婉指着靠近书房窗下的一处小暖榻,上面还随意放着卫璇常翻的几本书和一条薄毯,羡慕道:“姐姐你看那里,放着书和毯子,是不是平日里看书累了,就能直接歪着歇会儿?这巧思真好!回头我也让我爹娘在我屋里弄一个!”
卫璇点头,道:“嗯,当初布置时想着,处理庶务或看书久了,难免疲乏,有个能随时倚靠打盹的地方,不必非要回卧房,能省不少事。”
冯婉由衷赞叹道:“真是太会享福了!”
卫璇笑了笑,道:“话说,你今怎麽得闲来我这了?不用在司记司干活啊?”
冯婉撇撇嘴道:“今儿可是旬休,干什麽活?再不歇歇,我都要在那些故纸堆里闷疯了!”
卫璇顺着她的话问:“怎麽?之前你找我帮忙核对的那批《各地物産风俗志》录副,还没弄完麽?”
冯婉摆摆手,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含糊道:“那个呀,多亏姐姐你让人帮我把编号理清了,後来我按着编号重新整理,没两天就弄利索了。”
卫璇道:“那不挺好?”
冯婉咽下糕点,叹了口气,面色难得有些怏怏:“主要吧……是觉得在宫里头日复一日的,没什麽盼头。我又不像姐姐你这样有才华,能干,还会察言观色,能在太後娘娘面前都得脸。我每日见到最大的官儿就是张司记了,将来啊,迟早也就是到了年纪,被放出宫,找个差不多的人家嫁了。”
她托着腮,语气闷闷的:“而且,我家里这段时间已经在着手给我相看人家了。”
卫璇挑眉,问道:“嗯?那相看的那些人,你可见了?”
冯婉一听这个,立马哭笑不得道:“见是见了好几个!可问题是……唉,卫姐姐,真不是我挑剔,实在是很难找到一个……嗯……各方面都正常的。”
卫璇饶有兴致地问:“比如?”
冯婉立刻掰着手指数落起来:“比如有个许公子,家世与我爹差不多,是个八品官的儿子。可他一见面就跟我大谈特谈他收藏的雨花石,说他那块‘赤霞仙子’纹理如何天成丶色泽如何如何瑰丽,还非要我隔着锦囊摸一摸,感受那份‘天地灵气’!我又不是要嫁给石头!”
“还有个李公子!人是挺有礼数的,可一顿饭下来,筷子掉了三回,汤洒了两次,我瞧着都替他着急,这手脚不协调的,可怎麽过日子?将来要是有了孩子,遗传了他,那别的孩子都开始学跑步了,我家孩子还不一定能下地呢!”
“再有一个更离谱,”冯婉一说起来就发了狠,“赵家的那位,家世稍好些,他爹是从七品。结果见面没说两句话,就开始打听我娘家家底如何,嫁妆能有多少,不像是娶妻,是来盘账的!”
卫璇听着,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又憋了回去:“听着是有些……别致。那难道一个好点的都没有?”
冯婉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纠结,扭捏了一下才说:“倒也不是。有一个,勉勉强强还算可以。他爹是邻州的从七品判官,家世比我娘家稍强些。模样也周正,性子瞧着也温和。”
卫璇点头:“听着不错,那问题在何处?”
冯婉立刻苦了脸,激动道:“问题大了!他个子比我高不出多少!我估摸着,可能也就刚过七尺…多一点!——我从小就想着,将来要找个高个子郎君,那多威风,多有安全感!小小的一只依偎在他怀里撒娇,多美好啊!可这位,我要是穿了稍微有点底的鞋子,怕是能跟他平视了!”
她越说越沮丧,趴在石桌上:“卫姐姐,你是不知道,我看着他吧,样样都好,家世丶模样丶脾气,都挺对我胃口的,可我心里就是过不去身高这道坎!他要是能再高上那麽半头,就完美了呀!”
看着冯婉纠结万分的样子,卫璇歪着头道:“既然心里这般介意,那便再看看,何必勉强自己?天下男子多的是,还愁寻不到一个合心意的麽?”
冯婉擡起头,嘟着嘴:“唉,我也知道,就是觉得有点可惜。罢了罢了!我再看看吧,反正家里还在相看呢。”
卫璇却提醒道:“婉婉,看人嘛,也不能光看表面。这身高固然重要,但那也只是入门的槛儿。真要论起来……这男人不仅得站着高,躺着也得高啊。”
冯婉先是一愣,眨了眨眼,没立刻反应过来“躺着高”指的是什麽。待她品味半晌,终于会过意来,脸颊“轰”地一下红透了。
她又羞又窘,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才用气音惊呼:“卫姐姐!你丶你怎麽说起这个……”
卫璇道:“这有什麽不能说的?这可是关乎你後半辈子实实在在的福气,比那虚高的几寸个头要紧得多。若是找了个银样镴枪头,那才叫有苦说不出,难道你愿意年纪轻轻就守活寡?”
对比起来,她看上去倒是神色依旧从容,并不觉得有什麽。嘴上说着这样的闺房话题,神色正经的却像是在商讨什麽正事。
冯婉本就不是个拘小节扭捏的性子,见卫璇神色坦然,说的也在情在理,那份羞涩之意立刻被好奇和兴奋压了过去。
她凑近些,问:“姐姐!那你快仔细说说!怎麽看一个人是不是那‘镴枪头’啊?”
卫璇既然开了口,便也没再端着,她道:“看男人不能光看皮相。肩膀宽厚,腰腹紧实,那是底子好,有韧劲。但你得更往深处想——那宽肩能不能架得住人?那力气是只会用在蛮处,还是懂得轻重缓急,知进知退?”
冯婉听得入神,让卫璇赶紧继续说下去。
“更要留心观察他的眼神和气息。眼神浑浊丶气息短促浮夸的,多半外强中干,不过是绣花枕头。真正底子厚,懂得持久耐战的,眼神往往沉静专注,气息绵长深远,行动坐卧间自有股沉稳的底气,那是筋骨强健丶精力充沛的征兆,非虚胖浮肿之徒可比。”
她又总结:“所以归根结底,你得挑那个‘中用’的。光是站着像个门神,躺下就成了烂泥,或是只顾自己痛快不懂怜香惜玉的,那种‘中看不中用’的,长得再高再俊也是白搭,千万要避开。否则,漫漫长夜,孤衾冷枕,那滋味才叫煎熬,岂不是自己找罪受?”
冯婉听得心跳如擂鼓,卫璇这番话简直为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以前只觉得要找个高的丶好看的丶家世好的,从未想过还能从这些方面去看出一个男子是否“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