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躬身道:“替本院正谢过大娘娘。”
圆荷颔首应下,又压低声音道:“大娘娘还说,让您务必多上心,若是陛下有任何差池,咱们这些人……”话未说完,却已足够让李院正心头一凛。
与此同时,前殿的沉寂被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打破。
钟太傅偷偷擡眼,见大娘娘正缓步走来,赤金护甲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衆人的心尖上。
她停在高德宝面前,目光落在那只捧着毒茶的手上,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高公公,这茶罐从陛下寝宫取来後,可曾经过旁人的手?”
高德宝身子一哆嗦,连忙摇头:“回娘娘,奴婢亲自捧着来的,中途没敢交给任何人,连殿门都没敢出。”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这茶贡来许久了,奴婢亲自查验过,当时还泡了一杯给陛下尝,陛下说味道醇厚,今日晨起才让奴婢再煮一壶,谁知……”说到最後,声音已带上了哭腔。
大娘娘没再追问,转而看向户部尚书,语气依旧平淡:“贡品入宫流程,向来是由户部监管,你来说说,这茶从采摘到入宫,要经过多少道查验?”
户部尚书王大人闻言,连忙出列躬身:“回娘娘,贡品入宫需经三重查验,先是自验,再由地方知州派人复核,最後入宫时还要经四司六局与工部联手检查,确认无异常後才能送入各宫。”
他话锋一转,又道:“只是这茶叶毕竟是散装之物,若有人在查验间隙做手脚,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并非完全没有可能?”大娘娘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语气里多了几分冷意,“你是说,咱们这重重关卡,竟连一罐茶叶都护不住?”王大人脸色一白,忙不叠跪倒在地:“臣不是这个意思,臣只是……只是实话实说,还请娘娘恕罪。”
大娘娘没理会他的辩解,目光扫过殿内衆人,声音陡然拔高:“陛下待你们不薄,如今这般情形,你们却只会推诿罪责,要麽沉默不语,要麽互相猜忌,这就是你们身为朝臣的本分?”
她顿了顿,又道:“今日之事,谁若敢有半分隐瞒,或是暗中作梗,休怪本宫不念旧情!”
殿内衆人被大娘娘敲打,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钟太傅悄悄看向大相公,见他依旧垂着眼帘,仿佛对殿内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心中的疑惑更甚,今日陛下遇刺,他为何如此镇定?
难不成他早已知道些什麽?
就在这时,福兴匆匆从前殿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喜色:“大娘娘,好消息!李院正施针後,陛下的脉象已经平稳了些,虽然还没醒,但至少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了。”
大娘娘紧绷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些许,点了点头:“知道了,让李院正继续守在内殿,有任何情况即刻禀报。”
她顿了顿,又道:“今日之事,暂且先到这里,衆卿都先退下吧,明日卯时再来上朝,商议後续事宜。”
朝臣们闻言,纷纷躬身行礼,缓缓退出殿外。钟太傅走在人群末尾,故意放慢脚步,等大相公走过来时,轻声道:“大相公,今日之事蹊跷得很,你我是否该私下商议一番?”
大相公擡眼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钟太傅有话不妨直说,你我可从不是能一起议事的关系。”
钟太傅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们,才压低声音道:“大相公,你难道不觉得今日之事太过巧合吗?陛下突然中毒,大娘娘当即提议让英王监国,这未免也太顺理成章了些。”
大相公看他一眼:“钟太傅是怀疑大娘娘?”
“不敢。”钟太傅连忙摆手,“只是觉得此事疑点重重,英王是什麽性子,咱们都清楚,他若真当了监国,岂不是成了大娘娘的傀儡?到时候大娘娘独揽大权,咱们这些人,有什麽将来有什麽面目去见先帝!”
监国的傀儡送佛送到西,恭敬地扶大娘娘回垂花殿。
“毒是您下的?”才进垂花殿,年轻的英王殿下已经沉不住气了,剑锋直指才将他扶起来的大娘娘。
“咱们英王何出此言?”大娘娘还能笑一声,半点不觉得被冒犯,也没有被拿住短处的心虚。
于主位落座还示意云雁坐到自己跟前来。
云雁硬邦邦地站过去,语气急促地劝谏:“大娘娘,陛下那点手腕,怎麽可能在您手底下翻出花来,小惩大诫不好吗?满朝文武不是傻子,若被人查出端倪,这可不是我这小小亲王能兜住的过失。”
到时不要说却权,只怕会覆国。
见大娘娘不语,云雁一声急过一声,“我是您抚养长大的,与您一心,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您悄无声息地将陛下的毒解了,云雁权当不知道,陛下醒过来也不会动摇您的根基,您不必如此容不下他。”
“这毒是悬黎下的。”大娘娘好不容易插上话。
“那悬黎肯定是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云雁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大娘娘呷了口茶,有些意外他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维护,等了一刻依旧不见他改口,才多问一句:“怎麽若是哀家的话,就是哀家容不得人,换了悬黎你便一言不发了?”
“悬黎必定有不能言说的苦衷才出此下策的!”云雁斩钉截铁道,比方才劝谏大娘娘时还要义正言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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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云雁:“大娘娘#?@%&”
大娘娘:“是悬黎。”
云雁:“那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