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去了。”福安转了转手腕,“若是不去,岂不是违背主子的命令,那主子可就真的不会再允许奴才近身伺候了。”
云雁看着他手上的动作,脑内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宫中那小杂役是你杀的?!”
福安矜持笑笑:“这是自然,宫禁内帷之中,除了奴才,再没一个人有这样的手劲儿和功夫了。”
云雁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瘫坐在石凳上,指尖冰凉。他盯着福安那张笑得人畜无害的脸,只觉得荒谬又惊悚,这个跟着悬黎多年丶看似温顺无害的小福安,竟然藏着这般狠辣的身手和决绝的心肠。
“你……你为何要杀他?”云雁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
“这个还要问吗?”照楹淡淡道,“我若是你,我就回去寸步不离地守着陛下,你总不会天真到以为京中只有一股势力想对陛下不利吧?”
照楹运筹帷幄的模样叫云雁觉得十分陌生。
“还有谁?”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是畏惧,而是被这层层叠叠的阴谋惊得心神不宁。
温照楹拈起一颗香丸,在指尖轻轻滚动,桂香混着檀香萦绕鼻尖,却驱不散她语气里的冷意:“邓国丈自然是其一,他盼着陛下醒不过来,而贤妃娘娘身怀龙裔,他日诞下皇子,好名正言顺地总揽朝政。还有大凉四境的几路驻军,陛下昏迷的消息一旦传开,他们怕是要蠢蠢欲动了。”
她顿了顿,擡眼看向云雁,不动声色道:“当然,还有你这临危受命监国的英王殿下。在旁人看来,陛下昏迷,你是最大的受益者,谁知道你是不是早就动了心思?”
“我没有!”云雁猛地站起身,石凳与青石板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惊得脚边的玉柱“喵呜”一声,蹿到了温照楹身後。
“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温照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如今京中暗流涌动,人人都盯着龙椅,人人都想从陛下昏迷这件事里分一杯羹。你守着个昏迷的陛下,就像守着块烫手山芋,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福安在一旁附和:“英王殿下,姑娘说得没错。奴才回宫解毒时,亲眼看到邓知州的人在外徘徊,眼神鬼鬼祟祟,若不是奴才出手引开他们,指不定会出什麽乱子。”
云雁只觉得头都要炸了,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xue,沉声道:“你们既然早就知道这些,为何不早告诉我?非要等到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才将真相和盘托出?”
“告诉你?”温照楹轻笑一声,“告诉你,你会信吗?英王殿下忠君爱国,满脑子都是朝堂的规矩礼法,怕是只会觉得旁人胆大包天异想天开。”
云雁语塞,他不得不承认,温照楹说得有几分道理。
他这麽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若是早些时候知道这些,他或许真的会因为想粉饰太平,做出些不理智的事。
“更何况,”温照楹继续说道,“有些事,知道得太早,反而容易出错。你现在知道了,恰恰是时候。钟太傅的势力还未完全铺开,贤妃娘娘也尚未産子,驻军将领的兵马还未逼近京城,你还有时间布局,还有机会掌控局面。”
她走到云雁面前,距离极近,身上的香气几乎将他包裹:“云雁,你不是一直如兄长一般护着悬黎吗?不是一直想保住大凉的江山吗?现在就是机会。只要我们联手,扳倒钟太傅,制住邓知州,等悬黎回来,一切就都结束了。”
“悬黎能赶得及回来吗?”云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自然能。”温照楹语气笃定,“她走,是为了雾庄乱局,亦是为了联络毅王旧部。等她那边的事情了了,她自然会回来。她心里装着天下,装着百姓,不会真的不管不顾。”
云雁沉默了,他看着温照楹坚定的眼神,看着福安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里渐渐有了一丝动摇。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陛下昏迷,钟太傅虎视眈眈,邓知州蠢蠢欲动,他若是不做点什麽,不仅保不住自己,保不住陛下,更保不住萧氏江山。
“我需要做什麽?”云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问道。
看到云雁松口,温照楹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很简单。第一,你继续守着陛下,对外只说陛下仍旧不便见人,稳定朝局,不让有心人有机可乘。第二,看好贤妃,不要让她过多与邓知州接触,避免节外生枝。第三,安心监国,不要胡思乱想坏人计划。”
天平的一头绑着她与悬黎,她能猜到云雁会怎麽想,只不过还是敲打敲打才安心。
云雁盯着温照楹眼底的坚定,喉结滚动了两下,终究还是将反驳的话咽了回去。
他知道温照楹的敲打并非无的放矢,如今他身陷局中,半点差错都容不得有,只是心底还是一阵钝痛。
“我知道了。”云雁的声音沉得像秋日的寒潭,“但我也有条件,无论後续计划如何,不得伤及无辜,尤其是贤妃腹中的孩子,他是皇室血脉,不该卷入这场纷争。”
温照楹指尖的香丸顿了顿,随即轻笑出声,淡讽道:“英王殿下倒是心善。您大可放心,我们的目标是乱政的奸佞,而非未出世的婴孩。只要邓知州安分守己,贤妃自会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