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然维持着那个姿势,居高临下的俯视,平静的,冷淡的,语气如常地低声问我:
“您又要去做什麽?”
继续刷boss。我张张嘴,意外地没能成功出声。
声音卡在了嗓子里,本该柔软温暖的被褥之下有什麽熟悉的东西循着脚踝一点点攀爬向上,此刻仍克制地停在膝盖附近的位置,蛇一样阴冷细滑的触感,稍稍用些力气按住光裸的小腿,祂箍着我,不许我离开这里哪怕半步的距离。
“事实上,从初见开始我就该知晓理解您的执拗,”他伸出一只手,慢条斯理地替我压了压被角的位置,“而不太凑巧的是,凌驾轮回之外的力量,偏偏又赋予给您可以随意胡作非为的理由。”
老实说,那力气用的并不大,但我本能觉得这不是什麽适合和他对着干的时候。
他有点生气。
生气到非人的造物生出足够鲜明的自我,我此刻看着他,已经无法从他身上注意到其他的影子。
可说到这个,我又有点不理解了。
“你为什麽生气?”我很诚恳的询问,“你应该知道这是最关键的突破口,其他人的愤怒我大概可以理解,但你为什麽要生气?”
系统沉默着,那机械合成的电子音忽然就极为拟人地轻轻叹了口气。
“您好像始终觉得,我不会拥有灵魂,”他轻声道,“所以在您的认知里,您需要回避您的队员,需要考虑安抚另外的影子,唯独不需要来注意我的存在。”
“某种意义上,您在将我划入可以与您彼此理解的同类范畴。”
“从感性上来讲,我对此万分感激,”他说,“可从理性上来讲,我更想问您一些另外的问题——”
“您把自己当成了什麽?”
“您又把死亡当成了什麽?”
我觉得奇怪。
这对他来说,难道是什麽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吗?
而这一次不等我回答,他已经得出了答案:“是道具,也是货币……”
唯独不是真实的生命。
这怎麽行呢?
……这怎麽能行呢?
那双冰冷而坚硬的手掌无声抚上我的脸颊,独属于金属的触感划过我的耳畔和唇角的位置,他的指尖点过我的喉间,那里此刻依旧是光洁无瑕的完好无损,可他的指尖隔着一点距离,虚虚地不敢用上一点力气。
毫不怀疑的一点,如果他现在松开手,退後一步,那麽不过一会他又会在这里等到指挥官的再次睁眼——而且这不会是结束,在这个被迫重开的故事得到她满意的结局之前,这样的轮回就永远不会结束。
……这是错误的。
他不是为了这个理由才要她留下的。
——他,甚至是【他们】,绝对不是为了等到这种结局,才要她留下来的。
那双手在我的喉间停顿,像是想要触碰,对比系统曾经最常见的刻薄冷静,此刻的犹豫显得如此突兀又令人不解:“我可以在这之後花点时间和你慢慢解释,但不可以是现在。”
系统依旧停在我的对面,对我的提醒置若罔闻。
缠绕在腿上的影子依旧没有离开,我试探着小幅度动了动,确实感觉到了一些微妙的阻力,脚尖却没碰到对应的实体。
我伸手揉揉脑袋,稍微加快了一点语速:“听着,我们必须要在‘今天’之内解决这个问题,你也不用说什麽明天或是再等等,目前积累的一切经验都仅限于今天的范畴,这机会不好抓,我的队员们也不能再继续这麽耗下去——”
“所以现在,放我出去,现在出去我还来得及再做点什麽——”
“……做什麽?”
人偶站直身体,语气幽幽地反问我。
“还是要挽救什麽?您做错了什麽需要这样反复纠正,一次又一次丶甚至是无休无止地付出?”
我有些怔愣,身下忽然传来熟悉的惯性带动的重心错位,这艘陆行舰第一次在没有指挥官允许的前提下开始运行,熟悉的黑雾没入机械内部翻滚流淌,门外传来疑惑急促的询问声,系统仍然静静站在我的面前,心平气和地解释:“请别担心,我与您的记录是同步的,必定不会辜负您此前积累的全部心血。”
“您不需要对这世界再去付出什麽,您没有这样的义务,也完全没有这个必要;这个故事唯独对您来说是彻头彻尾的不公平……”
“——自始至终,做错选择的不是您,而是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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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补上啦——
说句题外话总之就是北方坐标还是要注意保暖[化了]
这里是昨天的欠债,晚上还是正常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