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埃迪的肩头看见更远几步之外停留等待的队友,他们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手套的款式和埃迪的一模一样。
“……还愣着做什麽呢?马上就要回到卡洛斯了。”另一边结束了交接安排的灰烬匆匆赶来,我看了一眼,他不知何时已经换下了之前轮廓更分明的薄款手套,此时的款式风格与其他几个也完全一致。
“……”我收回目光,默默隔着面罩掐了一下埃迪的脸颊。
狙击手猝不及防,眼眶染开一点可怜兮兮的湿漉水雾,但他很快揉揉脸颊站直身体,嘀嘀咕咕地抱怨了两句,和跟上来的灰烬一前一後的走着。
他没再好奇之前那个问题的答案,我也没有。
*
陆行舰停留在了卡洛斯的城墙之下,惯例前来迎接我们的仍然是早早做好准备的副官阿尔克曼,他的目光草草扫过舰上下来的人数,若有所觉,但面上不显。
“辛苦您了,指挥官。”他过来与我谈话,我对他如何安排卡洛斯的日常没有兴趣,而涉及到更高层面的话题也不适合在这里交谈,于是两边匆匆打了招呼,忧心忡忡的副官就准备把我送回指挥台从里到外好好检查一遍了。
我顺势和阿尔克曼提起了想把埃迪调过来的说法,他的动作顿了顿,目光在瞥向旁边那几个的时候似乎很隐秘的皱了皱眉。
“按着您的意思来吧。”他点点头,表情虽然奇怪但意外地没有犹豫太久,“诸位这一路上积累的默契估计也都相当可靠了,卡洛斯的指挥官只有一人保护有些说不过去,我来做安排,今天下午就让他们开始吧。”
“这麽着急?”我有些惊讶,“多多少少也该先给点假期吧?”
“今时不同往日了,指挥官。”副官无奈道。
他没把话说的太清楚,我自然也明白他的言外之意,这世界虽然糟糕,但也靠着如今这套体系磕磕绊绊坚持了很久,既然能保持长期的平稳运行,其中必然就存在着难以撼动的利益链条——想要摧毁卡洛斯丶彻底处理污染,这一部分的隐患和可能出现的反噬,也是必须要考虑的。
我们能够依靠的盟友不多,毕竟眼下的情况远远不至于到最糟糕的地步,没有足够的筹码,对方态度再和善也不代表会坚定出手。
“那就只能让他们先辛苦一下了……”我叹了口气,阿尔克曼心有戚戚的点点头,手中笔尖在光屏上点了点,随即便轻声道:“那我先安排吧,列文他们近期的工作强度确实太大了些……”
他思考片刻,很平淡地随口提起:“既然如此,我先在您身边安排蓝切斯特负责怎麽样?”
“……”
我停顿了几秒,简单消化了一下这里的隐藏信息,然後看向了神色正常丶对自己吐出的名字毫无反应的阿尔克曼。
“你刚刚说谁?”我轻声问他。
“蓝切斯特啊?”他略有些奇怪的看着我,又冲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那小子不也是你们的小队队员吗?您对列文小队的都十分信任,他虽然瘦弱些但也是靠谱的,我就先安排他跟着您了,如何?”
我沉默着,转头看向那个方向。
——那名少年,那名白发红瞳容色明丽的兔耳少年,穿着我们再熟悉不过的简便制服,正站在不远处的空地上,静悄悄的看着我。
他目光与我相对,随即便是十分满足的唇角上扬,他似乎不太习惯这幅形态,笑容仿佛人偶割裂唇角的奇异弧度,太过热烈,太过诡谲,太过违和。
“……那个小子,原本不是巡逻队伍,和波雷可可他们一块的吗?”
这一次,换成了阿尔克曼不解地看向我。
“您在说什麽呢,指挥官?”他迷茫道。
“巡逻队员的名单我每天都检查,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他啊。”
“……”
——这甚至不是第一次了,我怔怔想着。
在这一刻,仿佛没有任何人察觉到问题所在。
那名少年便这样无声无息地嵌入日常之中,成为了本该被我熟悉的小队一员。
信息数据是正常的,人们的记忆是存在的,我擡起眼,已经看见了那名少年缓步靠近的姿态。
“——等等。”
在我怔愣错愕之间,忽然一道声音凑到耳畔,低低叫了我一声:“指挥官。”
金斯利的距离与我挨得极近,声音却是少有的郑重严肃:“您先来一下。”
他的手箍住我的手臂,引着我走开几步,身後传来狙击手沉默靠近的脚步声,挡开些许凛冽荒芜的风声;随即列文也走到我的另外一侧,他的神态安宁,动作也自然宽厚手掌静静覆上我垂下的後颈,稍稍用了些力气捏了捏。
灰烬错开半步,从容接过了阿尔克曼不太赞同的目光,也拦住了那名兔耳少年递来的视线。
“有些地方不太对劲……”金斯利俯下身,低声与我咕哝着,眼尾馀光轻轻一扫,已经不在多言。
“就在刚才,我的脑子告诉我,那小子确实是我们最开始就认识的队员之一……”
他顿了顿,列文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响起,只不过多了几分阴沉的凉意。
“……但我刚刚简单回忆了一下这路上几次最简单的作战记录,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和那小子有关的任何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