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一起發了(1 / 8)

小說:戒·永遠 作者:雲五

他要和她說什麼?

“他爸媽知道嗎?”

趙旭攤攤手笑:“事情都過去了,還說什麼,何必讓家裡人擔心?”

“那你就準備這樣瞞一輩子,他們兩個老人,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子——我們能瞞多久啊?”

趙旭愕然。半晌才恍悟,笑容略顯促狹:“你以為他死啦?”他想過之後果然越笑越開心,拍著大腿前俯後仰,“真後悔辦公室沒有錄影,要是錄下來太精彩了。錄下來我到時候賣給思永這小子,我打賭就算漫天要價他也非買不可……”

成冰深感被騙,拽著趙旭的手機便要砸:“你敢騙我!”

“有種你砸,你砸呀,誰不砸誰是小狗… … ”趙旭差點幸災樂禍地跳到辦公椅上,“我不心疼,看是你捨不得還是我捨不得!”

成冰喜怒交加,攥著手機生怕摔壞了:‘他到底要說什麼?”

“我不知道,”趙旭聳聳肩,“電話我也沒接到,聽了語音信箱留言嚇個半死,又不敢告訴你,就去問時經緯,結果他也什麼都不知道!電話怎麼都打不通,第三天他才聯絡上我,原來那天他們在剛果,不巧正好有反政府武裝搞政變,街上流彈亂飛。他們住的賓館恰好在兩撥武裝力量中間,打得跟篩子似的,聽說出來的時候門窗全是洞。他們在賓館裡被困了一整天,電話撥出來沒多久,那個賓館的水電通訊就全斷了。後來事態稍微得到控制,由大使館出面才把他們接出來。”

想想趙旭又為難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小子,不見棺材不落淚,一從剛果逃出來,又死鴨子嘴硬,死都不許我告訴你!”

成冰暗抽兩口氣,拿紙杯接了點純淨水,就著玻璃窗擦掉臉上的淚痕。窗影重疊模糊,她看不清自己的眼,恍惚間興味索然,咳兩聲清清嗓子:“不耽誤你上班了,我先回去。”

趙旭輕笑:“你就這麼走了?”

“嗯,有時間再約吃飯吧,”成冰提起皮包,臨了又微笑道,“結婚的日子定下來我再給你發喜帖。”

趙旭輕點辦公桌,探究地盯著成冰:“你們倆真是……幾分鐘前哭得跟什麼似的,現在還跟我說你要結婚——你結得下去嗎?”

成冰無可奈何地笑笑,三言兩語把此次回K 市的所見所聞講給趙旭聽,而後攤手問:“你說我該怎麼辦?我能拿把鉗子把他嘴巴撬開,讓他掏心掏肺地跟我說句實誠話嗎?子彈從耳邊飛過了,好,他就想起我了,臨死前想跟我說句遺言還是怎麼的?那些話他平時怎麼不說,要離婚的時候怎麼不說——他但凡有過一點點要挽留的意思……”成冰搖搖頭自嘲道:“算了,日子該怎麼過怎麼過吧,我沒什麼想法了。”

趙旭見她淡淡的毫無轉圈的意思,咬咬牙。“成冰,我,”他按按胸口,“有些話不知道你心裡清不清楚,做哥哥的跟你交個底:思永人是倔了點,但是,你不覺得在你面前,他有這樣的表現也情有可原嗎?”

“我怎麼了?”

“你看看你身邊那些狂蜂浪蝶,動輒寶馬大奔,一說吃飯就往黃浦江邊溜!就說季慎言吧,我畢業那年他駕著輛小標緻天天往你家跑了,思永呢,他連輛POLO 都買不起——你覺得一個男人,看著你有青浦的別墅不住,跑來跟他窩六十平米的毛坯房,天天擠公交轉地鐵,他能心安理得?”

成冰沒吭聲,半晌後嘆道:“六十平米的房子夠我住,我從來沒跟他抱怨過這些,七浦路的批發T 恤我也一樣穿。

捫心自問,我從沒在這些方面對他提出過什麼不恰當的要求,我就不明白,我讓他這麼沒有信心嗎?他覺得我在乎這些勝過他嗎?我自己作的決定我不後悔,可他從來都不問問我的想法。他明明知道我最討厭別人瞞著我替我決定——說白了就是,就是不夠愛,放得下手,所以用這樣可笑的藉口。”

趙旭撐著下巴,毫無表情地望著她,一言不發,成冰搖頭嘆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很清楚,”趙旭撐住旋轉椅扶手,望著天花板直嘆氣,冷靜得不像成冰認識的趙旭。她印象裡趙旭仍是大學裡的樣子,被席思永設計下套後仍能自得其樂的樂天派,現在卻發現歲月在每個人的身上,都刻下它獨有的痕跡。

趙旭用了很長的時間,才組織起語言:“以思永的為人,他需要跟你找這樣的藉口嗎?是的,如果換作第二個人,以這樣的理由來拒絕你,也許真的是個託辭。可是思永… … ”趙旭嘿笑兩聲,‘他以前有多少女朋友,你知道的不比我少。如果他不在乎你,玩玩就算了,幹嗎要考慮什麼將來,你的將來關他屁事?他為什麼要怕你後悔,你後不後悔又關他屁事?”

“他,我們… … ”成冰不服氣地回嘴,卻說不出更多的字眼。有些道理其實也許大家都明白,只是固執著不肯相信,不敢相信,以為自欺欺人至少不那麼痛——至少對她來說,覺得是席思永負心薄倖也好,覺得她曾全心付出過也好,總之過錯都在席思永身上,她會不那麼難過。

只是她總記得婚後的日子裡,每天清晨醒來時,他在枕上殘留的氣息。

趙旭抽起一支筆,在A4 紙上寫下一個單詞,問:“這是什麼?”

Believe ,成冰不解地望著趙旭,趙旭又問“第三個字母,到第五個字母,是什麼詞?”她恍有所悟,趙旭嘆道:“就算是Believe ,中間也有一個lie 。他就是因為太信你,所以寧願騙你。”

耳朵聽到的,未必是真的;眼睛看到的,也未必是真的;有太多真實,需要用心去體會。

“如果我這麼說你還不明白,你換個角度想想,就說說林阿姨和成叔叔吧,如果他們不在乎你,會拖到你成年才離婚嗎?沒錯,他們可能有時侯方法讓你覺得難受,就像思永那時候輕率地答應你離婚一樣,但是——如果你因為這些,就給他們扣一個不夠愛你的帽子,”趙旭吐口氣嘆道,“那成冰你未免也太自私了。”

“沒有人是聖人,沒有人能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都作出最正確的選擇。你覺得他是男人,他就該承擔主動的責任所有的責任,但是你要知道,這種責任也會變成壓力。他越在乎你,他越怕給不了你幸福。他希望你能住最好的房子,開最漂亮的車子,不需要你為他挨窮受氣……他越在乎你,他越怕你將來後悔。是的,你說你不後悔,可是你犧牲得越多,他越內疚… … 放手不一定就代表愛得不夠,很可能恰恰相反。”

成冰的頭越埋越深,恨不得變成鴕鳥,能鑽進沙裡去。

可趙旭偏偏要把她拽出來,要她清醒,要她面對:“哈布咱不說思永了,就說你吧,你當時離婚的時候,不也挺瀟灑嗎?你心裡不也以為自己很偉大嗎?你不也以為… … 要不是為了你,他不用受這份苦遭這份罪,靠著他父母在K 市的那些人情,安安穩穩地過他的日子,找個賢良淑德的老婆,也不用夾在你和他媽之間天天受罪了不是?”

成冰再沒有半點可偽裝的東西,她以為埋得足夠深,深到她自己也要相信離婚是因為席思永對不起她;她以為埋得足夠久,久到她做夢都不曾想起這件事來。誰知趙旭練就火眼金睛,輕巧的幾句話,那堅冰壁壘便崩塌下來。趙旭站起身來,踱至成冰身旁,拍拍她的肩膀。她埋在他肩頭泣不成聲,抽搐得自己都無法控制。面前的人還是她的旭哥哥,小時候他分給她的是橘子,坐在鞦韆上剝開片片橘瓣,甜中帶酸的味道便是幸福;現在他借給她的是肩膀,任憑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連張紙巾也不肯抽給她。她卻忍不住又哭又笑:“趙旭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說話,被什麼人靈魂附體了呀?”

無法想象若此時此刻,沒有這樣瞭解她的人,撕開膿腫,逼她正視愴痛,逼她從沙礫中抬起頭來——她是不是會繼續自暴自棄,用那點可憐的驕傲來維持所謂的自尊。然後在很多年以後,坐在孤單的陽臺上,看著夕陽落人海面,在沉沉的夜裡,悔恨曾經錯過她如此深愛的人?

趙旭起身給成冰泡茶,拿著茶包衝著開水,一邊笑道:“趕緊的自己去洗洗臉,看你這個樣子,出去別人還以為我把你怎麼的了呢。幸虧思永不在,要是在啊,指不定又要把我揍一頓。”

成冰破涕為笑,還記得那次趙旭為她平白無故地捱了頓打,現在想起來仍覺不大對得住他。說道歉的話未免生分,憋了好久才問出一句:“你怎麼知道… … ”

趙旭把紙杯推到她跟前,大概是好多年都未曾在她和席思永的雙劍合璧下討到好,如今抓著兩人這樣大的把柄在手,頗有些飄飄然,洋洋得意地笑:“你幼兒園的時候哥哥就認識你了,你十二指腸怎麼拐的彎我都一清二楚!”

成冰捧著紙杯半天不說話,滾燙的茶水隔著紙壁透出的熱度剛剛好,暖暖地沁到心裡。騰騰的水汽裊繞開來,竟衝得奧頭酸酸的,良久後她抬起頭來笑道:“趙旭,你年初是去南寧出差吧?我發現打你回來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放手不一定就代表愛得不夠。”她慢條斯理地念出來,聽得趙旭脊背上陣陣發涼,“瞧瞧,這是趙旭同學會說出來的話嗎?”

趙旭臉色倏變:“思永哪根筋不對,看上你這種禍水!”

“那是,我這種禍水,怎麼人得了你的法眼,”成冰微微側身,笑得妖燒無比,“我看中午吃飯那小妹妹挺卡哇伊的,今天難得有空,不如妹妹陪你聊聊?”

趙旭嘿嘿兩聲,不緊不慢地踱到沙發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起手機:“咱們回味一下思永在生死邊緣的真情流露?”

成冰臉色陡變,餓虎撲羊般地竄過來搶走手機,翻出資料線,另存,附件發到自己郵箱,然後Shift + Delete ,徹底刪除。

趙旭看得連連搖頭,最後經不住成冰一頓磨功,坦白那個圓臉女孩是在南寧出差期間認得的——也許每個人都要失戀一次才能學會成長,原來說話不著四六的趙旭,現在也能掐著下巴說:“我不知道怎麼樣形容那種感覺,就好像…… 你這輩子生出來,就是為了遇見這麼個人。”

他知道對方也有那樣的感覺,儘管她竭力隱瞞。然而她已有青梅竹馬談及婚嫁的男友——還恰恰是趙旭在校時交情不錯的師弟,一切尚未萌芽,便各自扼殺於理智之中。

恨不相逢未嫁時這種話,說起來老套無比,然而真正降臨在你身上,你又能如何?

那個用一生來遇見的人,偏偏出現在錯誤的時候,除了一聲嘆息,又能留下什麼?

成冰想安慰趙旭,卻覺得現在說什麼都那樣無力。趙旭自嘲地笑笑:“你別安慰我,道理我都懂,現在說的是你,妹妹你還來得及。”

從趙旭那裡出來成冰才覺肚餓,中午那一頓全看戲去了,壓根沒吃著什麼,隨意找家小店進去,叫了份炒飯,便聽到老闆和老闆娘的爭吵。夫妻倆看起來也有五六十,準確說來是老太太一直用尖銳刺耳的聲音數落老頭。大意是老頭早上把老太曬的一串幹辣椒移動了位置,從這件事追根究底到三十年前老太坐月子時婆婆刻薄下她的兩隻老母雞導致她現在整日腰痠,老頭則見縫插針玩笑般的頂兩句嘴,這又必然引起老太的另一個話頭… …

成冰忽笑起來,那老兩口的模樣,渾似小學時男生搶了女同桌的橡皮,引得女同桌來和他說話,頑劣的男孩因陰謀得逞而偷笑在心。

這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她和席思永婚後不吵不鬧——好像是因為這婚姻來之不易,說一句氣話便是對之前努力的裹讀一樣,然而他們又為什麼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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