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2 / 2)

小說:青年近衛軍 作者:法捷耶夫

他不僅僅喜歡教育人,認為這樣做是必要的;對於他,這是自然的要求和必需;教導人和教育人,傳授自己的知識和經驗,這是他的第二天性。

不錯,這固然使他的許多發言帶有彷彿是教訓的性質,但是劉季柯夫的教訓並不是糾纏不清的、嘮叨得令人討厭的教訓,這是他的勞動和思考的果實,並且也正是這樣被人們接受的。

劉季柯夫的特點,總的說來也像這一型別的領導幹部的特點一樣,是言行一致。善於把他所說的一切化為行動,善於把各種不同的人團結在某一工作的周圍並用這件工作的意義去鼓舞他們;這正是使劉季柯夫成為完全新型的教育者的主要特點。他所以是一個優秀的教育者,正因為他這個人是一個組織家,是生活的主人。

他的教訓不會使人聽了無動於衷,更不會引起人家的反感,它們打動人們的心靈,特別是年輕人的心靈,因為青年的思想愈被範例的力量所激勵,就愈會發出強烈的光輝。

有時他只要說一個字或者甚至看一眼就夠了。他天生不喜歡多說話,甚至非常沉默寡言。初看他似乎動作緩慢,——有人甚至覺得他是懶洋洋的,——其實他卻總是處在一種鎮靜的、理智的、組織得有條不紊的活動狀態中。他把生產工作以外的全部空閒時間非常恰當地分配在社會活動、體力勞動、閱讀和娛樂上,從來沒有顧此失彼。

劉季柯夫待人接物心平氣和,從不發火。他在談話中善於沉默,聽取別人的意見——這是人們非常罕有的品質。因此他被公認為是一個很好的交談者、一個爇心人;好多人甚至把他們同親人都永遠不敢談起的公事和私事講給他聽。

雖然如此,劉季柯夫卻絕對不是所謂好好先生,更不是軟心腸的人。他為人正直、嚴厲,如果需要的話,他也可以無情。

有人尊敬他,有人喜歡他,可是也有人怕他。說得更確切些,所有同他交往的人,包括他的妻子和朋友,對他都有這些感覺,不過因為各人性格不同,所以在一部分人心中佔優勢的是這一種,在另一部分人心中是另一種,在第三部分人心中又是第三種。如果把這些人按年齡來分,那麼可以說,成年人對他又是尊敬,又是喜歡,但又是畏懼,青年是喜歡他和尊敬他,而孩子們就只是喜歡他了。

正因為這樣,所以當劉季柯夫說“李莎和彼季卡會幫我的忙”的時候,彼拉蓋雅-伊里尼奇娜會笑起來。

在德國人剛來的頭幾天,劉季柯夫躲起來的時候,孩子們的確是輪流在街上放哨,守衛著他。

他運氣很好。德國兵誰也沒有到彼拉蓋雅-伊里尼奇娜家裡來住。因為在城裡,甚至在附近都可以找到比較大、比較好的房子。德國人害怕房後的山溝:他們怕游擊隊。不錯,德國人有時也要過來看看房子,順手拿走一些沒有藏好的東西。劉季柯夫每次都是躲在廚房的地板下面。但是誰也沒有來打聽他。

謙遜、溫順的波里娜-蓋奧爾吉耶芙娜,頭上照農村婦女的式樣扎著一條幹淨的白頭巾,每天早晨還照常到這裡來,把牛奶倒在兩個瓦罐裡,然後提著奶桶去劉季柯夫那裡。她待在他那裡的時候,彼拉蓋雅-伊里尼奇娜和她的母親總留在廚房裡。孩子們還在睡覺。波里娜-蓋奧爾吉耶芙娜從劉季柯夫那裡出來,再到廚房裡跟她們閒聊一會。

這樣過了一星期,也許還要長些。有一天,波里娜-蓋奧爾吉耶芙娜在把馬路新聞告訴劉季柯夫之前,低聲說道:“他們要叫您去上工呢,費裡普-彼得羅維奇……”

他突然完全變了樣子:鎮靜冷漠的表情、緩慢的動作、有時幾乎是紋絲不動,——劉季柯夫在自己隱蔽期間的全副偽裝,霎時間都從他身上消失了。

他像猛獅那樣有力地一步跨到門口,朝隔壁房間裡張望了一下。那邊像平時一樣,一個人也沒有。

“叫所有的人都去嗎?”他問。

“是叫所有的人……”

“尼柯拉-彼得羅維奇呢?”

“他……”

“他去過嗎?……”劉季柯夫探究地望著波里娜-蓋奧爾吉耶芙娜的眼睛,問道。

他無需向波里娜-蓋奧爾吉耶芙娜說明巴臘柯夫去什麼地方,——這一切她都知道,事先她和劉季柯夫早已商量好了。

“去過。”她的聲音僅僅能讓人聽見。

劉季柯夫並沒有忙亂,也沒有提高嗓門,——他沒有這樣。但是他整個胖大而沉重的身子、胖得朝下墜的臉、他的眼睛和他的嗓音,似乎都充滿了津力,彷彿他身體裡面一個卷得很緊的螺旋彈簧放開了。

他把兩個結實的、不會彎曲的、同時又很準確的手藝人的手指伸進上裝的口袋,取出一張很小的、密密麻麻寫滿了字的紙條,交給波里娜-蓋奧爾吉耶芙娜。

“明天早上要……要多一些!”

波里娜-蓋奧爾吉耶芙娜很快地把紙條藏在懷裡。

“您在餐室裡稍微等一等。我馬上讓女主人們來看您……”

波里娜-蓋奧爾吉耶芙娜提著奶桶走進隔壁的房間,彼拉蓋雅-伊里尼奇娜和她的母親跟著也走了進去。她們站著交換街頭新聞。過了一會,劉季柯夫在廚房裡喊波里娜-蓋奧爾吉耶芙娜,她又到了他那裡。

他手裡拿著一卷報紙。波里娜-蓋奧爾吉耶芙娜看見這是一大卷一折為四的《真理報》,臉上露出了驚異的神色。

“放在奶桶裡,”劉季柯夫說,“讓他們也貼在那邊最顯眼的地方。”

波里娜-蓋奧爾吉耶芙娜的心都跳了起來。儘管這是絕對不可能的,她最初一剎那仍然覺得,劉季柯夫是接到了新的《真理報》。波里娜-蓋奧爾吉耶芙娜忍不住了,所以在把這卷報紙塞進奶桶之前,先望了望日期。

“舊的。”她說,無法掩飾自己的失望。

“不舊。布林什維克的真理是不會陳舊的。”劉季柯夫說。

她迅速地翻了幾份。大部分都是歷年的節日號,刊登著列寧和斯大林的像。她明白劉季柯夫的意圖了。她把報紙卷緊,塞到奶桶裡。

“免得我一會兒忘記,先跟您說一下,”劉季柯夫說,“讓奧斯塔普楚克也出來工作。明天就去……”

波里娜-蓋奧爾吉耶芙娜默默地點點頭。她不知道奧斯塔普楚克就是馬特維-舒爾迦,也不知道他躲在哪裡,她只知道需要把劉季柯夫的命令傳到的那所房子:她也給那邊送牛奶。

“謝謝您。沒有別的了……”劉季柯夫伸出大手跟她握了一下,就回到房間裡。

他重重地坐在椅子上,手指叉開,手撐著膝蓋,坐了一會。他望了望表:現在是七點過一點。他用緩慢鎮靜的動作脫掉穿舊了的襯衫,取出一件潔白的新襯衫,打了領結,把兩鬢和前面特別灰白的頭髮梳了一梳,穿上上裝,走到廚房裡。波里娜-蓋奧爾吉耶芙娜走後,彼拉蓋雅-伊里尼奇娜和她母親又在那裡忙碌了。

“啊,彼拉蓋雅-伊里尼奇娜,要是有,請給我一點瘋牛的牛奶①和麵包。我要去上班了。”他說——①指伏特加酒。

過了十來分鐘,他穿得整齊、乾淨,戴著黑便帽,仍舊沿著平時走的路線,毫不迴避任何人,在城裡的街道上朝克拉斯諾頓煤業聯合公司的中央工廠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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