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薇说到此处,似察觉到不妥,抿了下菱唇,避重就轻地继续说,可语气听起来却比刚才更为苦涩:“我当时想报仇想疯了,就存了想拉拢你为我所用的心思,就故意放走了劫持我的燕王下属,让你对我心生怜惜,从而改善你对我不好的看法,达到帮我杀死司亦尘的目的。”
谢璟顺着她的话,回想起那一日的情景。
当时她明明嫉恨他,怀疑她帮他的用心,可依旧没有如往常见他时,针尖对麦芒般地讥讽他,而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帮他渡过难关。
他当时心里虽诧异她的行径,屡次试探她,却没从她嘴里套出一丝有用的信息,时日久了,他对她生出情愫后,心底已然能接纳她的一切,故而,就对这些事睁只眼闭只眼,没再细细查询和试探。
而今,亲耳听她提起此事,谢璟心头依旧震惊非常,他伸手握着她的手,哑声唤:“月月”
沈灵薇甚至有些怕他此刻的目光,她不想从中看到怜悯和害怕之色,她忙挣开他的手,将脸别到一边,深吸口气一鼓作气道:“所以,我从一开始接近你,帮助你脱困,都是为了帮我自己。”
沈灵薇说完,眼睫剧烈地颤了几下,明明畏惧,可依旧抬起泛红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谢璟的眼睛,语气放得极轻,翘起唇角仿若自嘲。
“就算我是这样一个自私薄情满腹算计的小人,你也要喜欢我吗?”
院中起了风,方才守着院门的几个持刀金吾卫,也不知何时悄悄隐退,再不见踪迹。
烈阳从树冠洒落下来的斑驳光影,落在两人肩头,除了耳边的沙沙风声外,静谧得好似在梦中,极其不真实。
谢璟缓缓敛住脸上神色,眸色晦暗地紧紧盯在她脸上,不发一言。
在这等待的过程中,与沈灵薇而言不亚于凌迟,她甚至觉得自己每呼出一口气都是难捱的。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须臾。
一片泛黄的落叶忽被春风拂来,掉落在她腿上,仿佛也压断了她心底最后一根稻草,沈灵薇不待他答话,便丢盔弃甲率先脸色惨淡,几乎是仓皇起身,“姑母应该醒了,我”
有些未言的话,她哪怕不说,他应该也心照不宣地知晓。
然而,谢璟却紧跟着站起身,他双手扳过她双肩,迫她抬眸看她。
斑驳光影中,男人的脸较之以往更为冷峻,只见他轻启薄唇,盯着她的脸一字一顿地郑重道:“月月,我已经想好了,哪怕你是重生的,我也依旧心悦你。”
听到自己最想要的答案,沈灵薇心头狂喜的同时,又起愕然,她一瞬抬眸,因不可置信双唇都是抖的:“可我,可我是不祥之人——”
“你不是。”谢璟斩钉截铁地打断她。
她身子发颤了下,谢璟这才察觉出她方才精神过于紧绷,额上竟沁出一层冷汗,不觉又添心疼,抓握在她双肩的大掌不觉收紧,沙哑着声:“月月,你先看着我。”
沈灵薇却觉难堪极了,她不想被人可怜,尤其是他,一瞬将脸别到一边,艰涩地吞咽下口水,喃喃道:“你不必为了哄我才——”
“我没有哄你。”
谢璟见她不为所动,索性将身子矮下一些,目光与她的平齐,“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并非其他,所以,哪怕你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我也不会介意,我刚才没有立即回答你,是因为你所讲的事,早已超出了我平生所有的认知,脑子一瞬杂乱的理不出任何头绪,又迟疑地想若我回答你太快了,你定然会觉得我再撒谎,说的并非自己的心里话,进而逃避我,所以,我才会晚回答一会儿,以显我的诚意。”
沈灵薇听后似是信了他的话,才将头缓缓地扭过来,可依旧不敢直视他,揪着衣裙的双手指尖用力到泛白,“那,那你真的不介意吗?”
“是。”
“但我也有一些疑问想要问你。”
谢璟眉头轻蹙,神色几番变幻,整个脸庞都呈现出与以往都不同的复杂不安之色。
“你重生之事,对你的人生造成别的影响了吗?还是说,若你不按照上辈子的人生轨迹走,会不会忽然从这个世间消失?到时候我又要去哪找你?”
“这些事在我心中,早已大过你刚才说的一切,如此,你还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思吗?”
沈灵薇彻底愣住了。
她原以为他心底是对她重生的事还有顾虑,万没想到他竟在这种时候想的依旧是她的安危,只一剎那,密密麻麻的疼意忽从心头泛出,令沈灵薇舌尖泛苦的同时,又感动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再忍不住抓着他的手,红着眼眶情不自禁地轻唤一声:“谢璟。”
谢璟回握她的小手,眸底透出难掩的疼惜之色:“莫哭。”
可他越这么说,沈灵薇越忍不住心头的委屈,将头靠在他肩膀上,垂下眼哽咽出声。
谢璟知她将自己最不愿告知与旁人的隐私对他吐露出来,是花了莫大的勇气,为此更为心疼她,若有可能,只恨不得替她受过,可他眼下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无能地眼睁睁看自己心爱之人伤心落泪。
他低头忙帮她擦拭脸上的泪水,沙哑着声,“其实不光是你,我也有不能对外人言的隐私之事。”
此话一出,沈灵薇果然停了哽咽声,她怔怔地抬起潋滟泪眼。
谢璟自嘲地低低笑了声,“想不想知道?”
话虽如此,可他却没等沈灵薇有所反应,便拉着她的手朝着腰下轻轻按了下去。
下一瞬,沈灵薇再顾不得伤痛,那张欺霜傲雪的小脸倏然红透,被烫着般忙要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