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汉卿笑道:「也是。
当年你与任何人交手,都是平手,不伤和气。
我能看得出,你很小心谨慎,唯恐得罪他人。
你也因此有个绰号,唤作平手陈。
」
陈棠颇为惊讶,摇头道:「我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
严汉卿道:「我们背地里这么叫你,不曾当面叫过。
你与所有举人进士都打个平手,那么,你就是状元。
你有状元之才,可惜,面对十三世家,你只能退让,所以你控制自己的成绩,只考个第十四名。
陈棠,你是否会因此而恨我们十三世家?」
陈棠面色平静如昔:「恨。
」
严汉卿微微一证,饶有趣味道:「你既然恨我们,那么如何在一场场交锋中,还能准确的控制心境,让每一场交锋都打个平手?」
他故意拖延时间,只盼严少璇能带着弟弟走得远一些,更远一些。
陈棠沉默片刻,道:「我父生我,但不养我。
在我很小的时候,便把我丢在家里。
他很少回家。
我自幼自卑,努力修行,刻苦钻研各种学问。
别人以为我自强,殊不知我畏惧与人打交道,才借学习来掩饰自己的恐惧。
相比我,我父更爱陈武,我妒忌陈武,想向他证明我比陈武更强。
所以我去参加科举,我要考个状元回来,告诉他,我是状元,西牛新洲文武第一。
我考状元,只是盼着他常回家,多看我一眼,我没给他丢人。
」
严汉卿叹道:「但是你到了西京才发现,十三世家的势力,大到无法想象。
你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迫于十三世家的威势,不得不委曲求全,考了第十四名。
因此你对我,对严家,对十三世家,痛恨万分。
」
陈棠道:「我先前的确因此而恨你们,但后来,我在户部为官,见到了更多像我这样的人。
他们才情不弱于我,资质悟性甚至在我之上,却在文试中被淘汰,在武试中丧命,在殿试中名落孙山。
我见多了这样的人,对你们便更恨了。
」
严汉卿闻言,顿知自己无法用同窗感情来让他放自己一条生路,唯有一战,
决出胜负生死,才有可能活命。
「当年你让我,因此你我才能齐名,后来我登上宗主之位,也有赖于你没有正面击败我,否则我便会丧失竞争宗主的资格。
」
严汉卿呵呵笑道,「当年我的确不如你。
不过那是从前。
我回到严家后,傲气尽失,痛定思痛,百倍努力修行,终于突破,修成大乘。
而这二十年,你却过谨小慎微的生活,案渎劳形,勾心斗角。
一个修士太小心了,便会失去豪气,失去奋勇前进的动力。
如今的你,还能做到平手吗?」
他露出讥笑之色:「平手陈?」
这个绰号,本是赞誉,但在他口中却充满了嘲讽的意味儿。
当年陈棠小心翼翼,努力维持与所有人打成平手,在严汉卿等十三世家子弟的眼中,这并非君子的忍让,而是下等人的怯懦。
因此在他们的口中,平手陈这个绰号,本就是充满嘲弄和讽刺。
笑他谨小慎微,笑他有才而不敢用,笑他明明是状元,却只能考第十四名,
笑他努力修行,却只能为他们做嫁衣。
陈棠面色微变,握住玄微剑的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