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認知裡,整個廢土上沒有哪個倖存者組織比學院更懂科學了。
結果學院剛和他保證,天宮還能在天上飄個十幾二十年,轉眼間就掉在了地上。
這很難不讓他對學院乃至科學本身產生懷疑,從而懷疑起自己。
是不是真有某個冥冥之中的存在,用一隻看不見的手操縱著這一切。
就這樣,他的疑心病又舊病復發了。
幾乎每天夜裡他都會做噩夢,而且夢中一定會出現亞努什那張惡魔般獰笑的臉。
明明開槍的是安沃,那個惡鬼卻好像知道是誰殺了自己一樣。
那傢伙也不過來報仇,就這麼站在窗外,用那有一搭沒一搭的細碎聲響折磨他。
有時阿布賽克被折騰的一整晚睡不著覺,第二天便紅著眼睛上統領府批閱檔案,或者熬到後半夜實在熬不住,便鼾聲如雷睡到大中午。
這事兒他不敢與任何人訴苦,畢竟若是又傳出謠言,說大統領被鬼給盯上,搞不好又得被聯合會內部的反對派給利用。
他唯一能傾訴的人也只有那個從聯盟來的使者了。
一來對方沒有干涉婆羅國內部事務的興趣,二來他能感覺到他們真的信自己說的話,是真正的唯物主義者。
然而在聽到他的煩惱之後,老鷹也是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
“……恕我直言你這是疑心病。”
“我也知道我也試著這麼去想,但一點用都沒有,我的腦袋裡就好像住著個人一樣……”阿布賽克嘆了口氣,忽然心中一動,緊張兮兮地說道,“你說會不會是什麼那個心靈干涉影響。”
看著疑神疑鬼的阿布賽克,老鷹搖了搖頭,耐心地解釋道。
“那種裝置對具有完整心智的人類的影響微乎其微……雖然不是完全沒有作用,但最多也就是傳遞一兩句資訊的程度,讓你夢到某個具體的人是不可能的。”
而且那東西並不是定向投放的,一般都是覆蓋一整片區域。
如果真要是心靈干涉裝置的影響,那受影響的不可能只是他一個。
換而言之,這是他自己一個人的心魔,想克服只能靠自己。
心中思忖片刻,老鷹試探著問道。
“要不……你去看下心理醫生?”
聯盟是有不少心理醫生的。
那玩意兒有門檻,但不高,而市場需求卻一點不小。
不只是迴歸文明社會的廢土客,還有玩家們從掠奪者的地牢裡解救出來的倖存者,大多都有諮詢心理醫生的經歷,這並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醫保甚至可以報銷。
阿布賽克聞言,卻想也不想便苦笑著搖頭拒絕了。
“得了……我要是去看病,估計又得傳出些什麼流言蜚語。”
老鷹嘆了口氣。
“很遺憾,這個忙我恐怕幫不了你。”
看著遺憾的老鷹,阿布賽克哈哈笑著打趣了一句。
“哪裡的話,和你聊過之後,我感覺心裡順暢多了,今晚沒準能睡個安穩覺。”
他其實也沒指望誰能幫得了自己,也就想找個局外人傾訴一下。
看出了他心中的苦惱,老鷹忽然想到最近有的銀月教派的牧師到天都救助難民以及傳教,於是心中一動,開口道。
“……你要是不想找心理醫生,不妨和銀月教派的牧師聊聊。”
阿布賽克愣了一下。
“牧師?”
老鷹點了點頭。
“我們雖然是無神論者,但我們從不否認信仰作為精神寄託的價值,你要是感興趣的話可以瞭解一下……當然,這只是建議。”
用吸菸有害來勸人戒菸是行不通的。
同理,用“這個世界沒有鬼”來說服迷信的人也只是唸經者的一廂情願。
與其讓他和內心的煎熬做對抗,倒不如讓他信點兒沒那麼有害的東西,這也是一種坦然面對自己內心的方法。
老鷹忽然覺得自己簡直是個天才。
他不但有幹外交官的本事,還能幹心理醫生的活兒。
阿布賽克似乎是心動了思忖片刻之後認真地點了點頭。
“……我考慮考慮。”
會面告一段落。
送走了聯盟的使者之後,阿布賽克在辦公室裡來回踱步了幾圈,最終拿起電話下了命令,以探討救助難民一事為由頭,將來自銀月灣的牧師請到了統領府內。
兩人在會客室裡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