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智被派到縣裡學習。他回到學校時，連宿舍都還沒回去，就被通知來面見上峰。
校長遊本盛正襟危坐地坐在會議室。
他一頭白，精神矍鑠。
他是九香鎮本地人，教齡近四十年，幾乎把畢生精力都貢獻給九香中學。
他教過的學生數不勝數，凡是九香鎮喝點墨水的人，沒有不認識他的。
而他剛剛叫過來的兩位老師——-林老師和張老師，都是他的學生。
“小張啊，這次去縣裡學習有什麼心得，有什麼先進的教學經驗值得推廣的？”遊本盛問道，笑容可掬。
初一級另一位數學老師吳貴勇，也是副校長。在這兩人中，校長選擇張老師去縣裡，說是看重他，給年輕教師多點機會。
“校長，確實是深有體會，我遲點寫個報告給你，起碼二十頁紙。你老花鏡可要戴好哦。”張老師言語間並不領情。
他心知肚明，如果不是吳老師臨場有事，他還輪不到這種事情。
另外，校長叫他去，估計是他覺得自己煩。
自己隔三差五就遞交一個申請，一會說搞什麼歌唱比賽，一會說搞下鄉實踐，一會又說參加數學競賽。
老校長敢怒不敢言。每位學生都會唱山歌，學校就是鄉下，還搞這些幹什麼？簡直就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嘛。
說什麼創新，我看是年輕老師精力太過旺盛了。
此時的遊校長聽到張老師話中有話，他苦笑地搖了搖頭。然後他回頭對林老師說道：“校運會總體成績還不錯，有好的苗子要早現，需重點培養。咱們九香中學的體育優良傳統要揚光大下去。”
“是的，老校。透過這次校運會，我們在新生中也選出了幾位不錯的隊員。為以防青黃不接，我會做好新老隊員交替的。那明年的縣運會我們學校就繼續報名參加吧？”
林老師委婉地問老校長的意思，畢竟這種事情按照規定，必須得到校長的同意的。何況，歷史經驗告訴他，還有被否決的可能。
“那當然，有你領隊我放心，只是經費方面你要控制好。這些專案上面沒有撥款，完全要學校自行承擔，咱們學校目前是什麼情況，你也清楚。”遊校長憂心忡忡地說道，在兩位老師面前哭窮，他的目的顯而易見，說完他望了望旁邊的張老師。
張老師心領神會，馬上提醒校長道：“校長，學校再窮也不能窮我這邊了。初一級數學組要參加競賽這專案，你去年就答應我了，你現在可不能反悔啊！”
“小張，我找你正是要跟你說這事。你就別報送名額了，我們九香中學就不參加了。”遊校長似乎沒有商量的餘地，或許校長有他自己的難處。
“校長，就因為費用問題嗎？”張老師質問道，他也知道鄉村學校窮，但派幾個學生去縣裡一趟，能花幾個錢呢？
“這肯定的，但最重要的原因是什麼，張老師，你應該也清楚的。”遊本盛自己說的都不好意思了，說出來，就表示自己承認自己的學生垃圾。
“那就先報名，到時我自己出費用！”張老師擲地有聲，他態度堅決。看來他是錯過了去年一次，再也不想錯過這一年了。
“張老師，你消消氣。”在一旁的林老師忙勸慰他道，其實他的處境跟張老師差別不大。在一刻鐘前，他都還擔心校長會卡住他的縣運會專案。
校長喝了一口水，慢條斯理地說道：“小張，你別衝動，你聽我說。自從有了數學競賽專案以來，前幾年我們學校也是有參加的。但結果呢？都是貴在參與，從來沒有獲得獎項，連個安慰獎都沒有。”
“我知道，不得獎也不丟臉！你看看那些得獎者，那個不是縣城附城的那些學校，他們的教育設施，師資力量，經費投入，跟我們簡直是天壤之別。不參加的學校也不是隻有我們九香中學，據我瞭解，也不少其他鄉鎮中學不報名參加的。”
“校長，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們縣中學高中部的畢業生，考到不錯的大學，每年都有我們九香鎮的人，他們也曾是從我們九香中學走出去的，這表示我們九香人不比縣城人差，只是我們更缺機會。參加競賽，能激勵學生的鬥爭，讓他們更早的投入到優秀學生團隊中的競爭。同時，也讓那些在九香中學的頭部學生知道，什麼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張老師說的口若懸河，只為說服老校長，讓他改變一成不變的做法。
“我們學生機會是有的。只是我們可以再等等，現在把學校總體水平再上升一個層次先，這也是你這一批年輕教師的最重要的工作。”
“校長，機會是人創造的，不是等來的。這次無論如何，請你支援我。”張老師據理力爭。
在旁的林老師聽了，也支援張老師，對校長說道：“老校，張老師這麼強烈要求，他應該是很有信心。年輕人嘛，總是要去嘗試一些新鮮的事情，學校也不能一直墨守成規。”
“林老師，那不如縣運會的專案不要參加，讓張老師的競賽專案替代上去？”遊校長打斷了林老師的話，有點生氣地說道。
“這？”林老師頓時啞口無言。
現場一片寂靜，三人彼此愕然對望。
過了一會，校長怕林老師躺著中槍難受，又安慰林老師道：“這事跟林老師你無關。你年年帶隊參賽，我們學校年年拿獎，我們九香人的口頭禪就是你創造的。九香人的腳——跑天下，九香人的手——刺未來。讓我們的跑步與標槍成為我們九香學生的拿手好戲，聲震和樂縣。”
林老師聽了，勉強地笑了一下。校長很簡單，我們要揮優勢，揮特長，要獲得榮譽，為學校爭光。
“老校，這樣吧。我們今年這屆參加，如果不獲獎，我張明智在九香中學任教期間，再也不提數學競賽的事情。”張明智極力控制心中的怒火，向校長立下了軍令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