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國興哈哈大笑:“高主任,年輕人敢想敢做,時代才能進步。倘若都像老翟那樣等退休,那單位都不用改制了,最後大家一起喝西北風好了。”
高莉很不贊同:“我認同改制,可不能瞎改亂改嘛!一脈相承是傳統,老中青三代的班子,既有經驗又有革新,路才能走得更穩。”
高莉放下筷子,對三個孩子開啟“主任模式”:“年輕人有朝氣是沒錯,但是知識和閱歷有限,念大學,就是為了學習專業技能、擴充知識儲備,大四出去實習,就是從學校走向社會的過度。大學之所以這麼安排,就是想讓你們厚積薄,以後為社會建設做更大的貢獻。如果因為雜七雜八的事情,耽誤了短暫的學習時間,就得不償失了。年輕多寶貴呀!學什麼都快。我們老院長年輕時沒條件,55歲決定考傅旦的博士,付出的是比年輕人三倍、四倍的努力……”
高莉不愧是新聞系主任,頓時有開大會講話那架勢了。一通慷慨陳詞力壓全場。
泉榮有點鬱悶,他很想反駁,可他爸常說“在外頭要給大人留面子”,他就憋了回去。在心裡默唸十遍“衝動是魔鬼”。
班琪始終微笑。她知道有些高高在上的人是無法被說服的。年紀越長,越會對人生經驗堅定不移,除非遭遇重大變故才會撼動那根基。
而高莉從始至終看她們的目光都帶著挑剔和偏見。而且,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就算擺事實講道理,證明他們年輕人也可以有那個能力,高莉可能也會礙於面子死撐到底。
何必浪費口舌呢?
楊桃就沒憋住:“高主任,謝謝您的提醒啊!學業的確是我們的主要任務,社會實踐我們會安排在課餘時間,您就放心吧!既然考進了南大,就不會辜負學校和老師的期待。”
楊桃嗓音軟糯,說話不緊不慢,卻回了高莉一個軟釘子。
高莉似乎沒料到她是這一款的,稍微愣了一下,不過很快調整回來。
童嘉嘉悄悄抬眼,打量楊桃,卻在對上她目光的時候,像做錯事被抓包一般垂下眼瞼,欲蓋彌彰。
楊桃納悶兒:這學姐都大三了,還這麼害羞靦腆?八成是被高莉管的太嚴了。
班琪沒空探究童家的教育方式,直接對劉副主編道:“沒想到今天是這麼正式的場合,也沒多做準備,失禮了。不過,承包版面的事我們是認真的,也不是以個人名義。坦白講,我們名下有一家廣告公司,還有另外兩位合夥人,都是業內人士,業務水平經得起考察。如果能促成這次合作,對我們、對報社是雙贏。我相信,對您個人也會有好處……”
泉國興感嘆:這是表示能給劉副主編好處?年輕人也不容小覷啊!
劉副主編和高莉的臉上卻是懷疑。
重新審視班琪的話,劉副主編砸著嘴思考。
班琪適時奉上嚴朗的名片:“有訊息可以隨時聯絡我們。”
劉副主編記者出身,人脈廣。想打聽他們朗齊很容易。就看這位副主編想不想拿這個“好處費”了。
可能是礙於高莉的強烈反對,劉副主編也冠冕堂皇地提醒他們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不過,也順勢收了名片。三方都不得罪。
高莉的臉就有點黑,覺得劉副主編兩面三刀,滑不溜手。
只是,中年人不會把不滿寫在臉上,表面轉移話題,這頓飯的下半場還是一派熱絡。
飯後,高莉和童嘉嘉把那兩位貴客送上車。
高莉沉下臉:“嘉嘉,你都看到了吧?報社現在不比從前。你現在進去,不是自找苦吃嗎?電視臺多體面的地方,你若是進了電視臺,我跟你爸臉上也有光。”
童嘉嘉輕聲道:“媽,電視臺是好,可越是好的地方,大家越是擠破頭,競爭越大,壓力也大,我不想那樣。”
高莉就不愛聽女兒說洩氣的話:“你媽我,一生要強,才給你創造這麼好的條件,為的是讓你踩在我的肩膀上更上一層樓,你是我女兒,怎麼就一點都不像我呢?”
童嘉嘉嘟囔著:“像我爸那樣也挺好的。”
“嘉嘉!”
高莉覺得,很有必要糾正女兒的觀念:“像你爸那樣是好,可也得有那個天賦啊!也得有我這樣的媳婦給他料理雜事、管家賺錢的事事操心,他才能安心科研,活得那麼瀟灑啊!你呢?你有那個天賦嗎?還是你想你未來的男人給你洗衣做飯?”
童嘉嘉被說得無語了,像從小到大的每一次一樣,垂下眼瞼,無聲地看著路燈下自己的影子。
高莉似乎滿意了。
熱血退散之後,高莉才現空曠的大街上,偶爾才過一輛車,竟然連個計程車都沒有。氣又不打一處來:
“看看吧!這就是你爸的瀟灑!樓下法律系的高院長,當年跟你爸前後腳進的南大,人家就能爬到副院長的位置,夫妻倆都小車開著,你爸就沒說也給咱家也搞個車,讓咱們娘倆大冬天的在這裡挨凍……”
童嘉嘉吐出一口濁氣,鬱悶地別開眼,覺得她媽太俗氣。
班琪和楊桃因為去洗手間,晚一步出的賓館,出門就見母女倆在門口打車。
楊桃小聲解釋:“家屬樓在學校的另一邊,挺遠的。”
不料,被高莉聽見,目光小刀一般飛了過來。
“喂!那個誰!你站住!”
高莉沒好氣。
楊桃不明所以:“啊,高主任。”難道是生氣她沒叫人?
高莉卻已經撇下童嘉嘉,踱步過來:“這大冷天的,我就長話短說了。先我必須承認,你從表面來看,教養和我們嘉嘉不相上下。可你也別高興得太早,你骨子裡的野性、不安分,遲早會暴露出來!”
“所以我奉勸你,別跟楚亦洲不清不楚的。他敬老童一聲恩師,就得叫我一聲師孃。我們都知道什麼樣的另一半最適合他,肯定不是你這樣的。你糾纏他,就是在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