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莉一眼就看見放在玄關的茶酒禮盒，跟自己手裡三十塊錢的點心禮盒、五十塊錢兩瓶的白酒相比，自己的年禮就顯得寒酸了些。
但高莉一向自恃身份——自己怎麼說也是在省內一流學府管著幾百號人呢！教書匠兩袖清風怎麼了？說出去可比那些商人銅臭高雅了不知多少。
於是，高莉無畏無懼，趁保姆轉身詢問主人的時候，帶著童嘉嘉就擠進了玄關。還十分自來熟地一邊換拖鞋，一邊提高了嗓門兒：“泉主任家來客人了啊？我還以為我和嘉嘉是第一份兒呢！”
高莉屁股一拱，把保姆擠到了一邊。
保姆莫名其妙地扶著後腰——撞到櫃子的尖角，生疼。
高莉沒管保姆是不是撞到，她長在腦袋頂上的眼睛也不想關注一個保姆的表情。拉著童嘉嘉進了客廳，嘴裡盡是拜年嗑：
“泉主任，我和嘉嘉來給您拜早年了啊！祝您羊年三陽開泰、步步高昇啊——”
高莉堆著一臉燦爛的笑，說完才看見客廳裡坐著的不是什麼客人，只是一個看起來很年輕的女學生，一時之間懵住了。
“這是……”
高莉每天過眼的大學生太多，見過一面的班琪只是讓她覺得眼熟，一時之間竟想不起來了。
班琪笑吟吟地起身：“高主任貴人多忘事，大學生辯論賽那次，我和您一起吃過飯，當時，還有泉叔叔和報社的劉副主編，您忘了嗎？”
高莉眼睛慢慢睜大，眉頭也跟著漸漸皺起。
怎麼能忘？眼前這女生，在路邊還沒大沒小的跟她頂嘴！
高莉終於想起來了。她說“若想學生尊重你，就得先尊重學生“——聽聽這是什麼話？她一個為人師表的，都是學生先尊重她，讓她尊重學生？不是不可以，也得是對方值得尊重。
而且，在高莉的觀念裡，學生懂什麼叫尊重？哄著你、順著你、放任你的年少無知就叫尊重了？那還要他們這些老師幹什麼？放大羊讓學生去胡鬧，那學校豈不是亂了套？
高莉看到班琪，氣就不打一處來：“你怎麼在這？”
班琪笑笑：“和你一樣。”
都是來送禮的。差別就是她的事情已經辦妥了，而高莉所求之事……還沒個譜。
高莉恍然：“哦——又想求泉主任幫你疏通承包報紙版面？”沒等班琪回答，高莉就冷哼一聲：“死了那條心吧！報社的一把手已經拍板，這事不行，你找誰都沒用！”
說著又轉向泉國興：“泉主任，您就是心善，對付這幫小孩，就是不能太慣著，慣的他們不知天高地厚，到時候您可有的煩了……”
班琪笑吟吟看高莉腦補，就像看一個跳樑小醜。
沒辦法，有些人認知有限，還十分以自我為中心。班琪都能想象得到，跟高莉掰扯不外乎兩個結果：高莉不信她，羞辱她滿嘴大話；高莉相信了，然後等著看她栽跟頭、再跳出來羞辱。
總之一句話：不符合她認知的人和事，最後都沒好下場。
所以，當高莉把班琪擠到一邊，坐到她剛才坐的沙上，班琪也沒惱。跟這種人爭辯，贏了沒好處，還惹一身腥。
前世有一句話說得好：如果每個人都理解你，那你得普通到什麼程度？
班琪自認沒義務幫高莉提高認知。
看著高莉滿臉堆笑地跟泉國興套近乎，班琪無所謂地搖搖頭，微笑著走到泉媽媽那邊：“阿姨，我幫忙做晚飯吧！”
泉媽媽雖然是一位高知家庭主婦，看別的女人跟自己老公諂媚獻殷勤，也挺礙眼。礙於泉國興所處位置，這種情形不可避免，她也只能忍了。
可若讓泉媽媽給高莉好臉色，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班琪這樣說，剛好給泉媽媽解了圍——哼！不想看高莉！都那麼大歲數了，還嘰嘰喳喳的笑得像個熱情洋溢的小姑娘，礙眼！
但也不能讓客人下廚房：“第一次來家裡，哪裡用你幫忙下廚？去書房吧！桃子正跟老爺子看字畫呢！”
桃子、桃子，叫的還挺順口。
班琪佯裝頭疼：“阿姨您可別讓我看字畫，我可看不懂那些花鳥山水，隸書狂草的，我還是適合在廚房裡打下手，輕鬆又自在。”
班琪難得展現屬於大學生的坦白和青澀。主要因為泉媽媽是長輩，還是一個母愛洋溢的長輩，那是班琪兩輩子都缺失的，讓班琪忍不住想親近。
泉媽媽被班琪逗笑，也不想理會自家老公和那個礙眼的不之客聊些什麼，本著對泉國興的信任，招呼保姆一起去廚房準備晚飯。
泉家客廳裡，高莉一邊跟泉國興寒暄，一邊支稜著耳朵聽班琪和泉夫人說話。
直到她們去了廚房，客廳裡只剩下泉榮和童嘉嘉，才皺眉問道：“您家怎麼跟那女學生這麼熟了？泉夫人也是三兩句就被她哄了，回頭您可得提醒夫人提防著點，知人知面不知心，像這種目的性強的女學生，你永遠也不知道她能作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
泉榮就不愛聽高莉說這種話，班琪是他認可的人，爸媽也看好她，怎麼到了高莉嘴裡，就成了個心機女、不定時炸彈了？
“高阿姨，你這麼說就嚴重了。班琪到底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讓你這麼評價她？”
高莉一副小孩子就是單純、容易被騙的樣子：“泉榮，阿姨工作這麼多年，見過的學生比你吃過的鹽都多，她怎麼想的我會不知道？”
“你別看她表面看起來有主見、嘴又甜，實際上呢？不是彎門盜洞往上爬，就是哪有好處往哪鑽。哪天遇見比咱們地位更高、更有錢的，白眼兒狼的本質就暴露出來了。”
“她若圖名圖利還好，咱們損失了還能再賺回來。怕就怕她圖你這個人，你看那些為感情受傷的小夥子，哪一個不是被扒掉一層皮？泉榮啊！聽阿姨的，離這種人遠點，等你畢業了，阿姨給你介紹個門當戶對、老實本分的女孩結婚，那才是正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