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子翻了翻白眼,開口反問:“聽口音,塞外那疙瘩人?”
錢亦文點了點頭:“您是來三慶園聽相聲的吧?”
小胖子瞄了他兩眼,問道:“看樣子,您這才是第一次來燕京吧?”
錢亦文又點了點頭。
“這就難怪了!”小胖子嘟嚷了一句,“三慶園拆了十多年了,都不知道。“
小胖子一個山楂擼進嘴裡,嘟囔了一句:“上三慶園?聽相聲?
“這年月,誰聽那一分錢七段的玩意兒啊?
“評書、梆子,哪樣不比相聲有意思?”
錢亦文心頭暗笑,我要是帶著收錄機,說啥也得給你錄下來,不然都對不起你往後的輝煌歲月。
小胖子拿一隻胖乎乎的小手擼了擼頭髮,對錢亦文說道:“外地人,別往前走了,人多看再走丟了。
“就在這眼麼前轉悠轉悠,過過眼癮得了……”
說完後,小胖子自顧走了。
一邊走,嘴裡一邊叨唸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舉頭望明月,我是——”
隨著他漸漸遠去,聲音也被來往鼎沸的行人聲音給吞沒了。
錢亦文站在那裡,看著小胖子的背影想:怎麼就忘了留個聯絡方式了呢?
是不是到時候把廣庭榮心心念唸的胱氨酸給他寄兩瓶,好好保養一下頭髮……
不然,以後這髮型可就不好打理了……
英子從背後捅了他一下:“你不是老說世道不太平,讓我少跟生人說話嗎?
“你自己怎麼還亂招惹人?”
錢亦文回過神來,轉頭說道:“我說的是,讓你別招惹那些五大三粗的人。
“這一個十五歲的孩子,能有啥危險?”
“你咋知道人家十五歲?”英子奇怪地問道。
錢亦文愣了一愣,笑道:“我估摸著,上差下差,也差不了五七八歲的樣子。”
英子白了他一眼,指了指旁邊一個燙著捲髮、夾著菸捲的青年。
“照這麼說,我說他今年十九歲,估計上差下差也差不了十歲。”
錢亦文看了一眼那個正往酒館裡走的年輕人,心底裡暗暗佩服媳婦兒。
她這嘴,怎麼咕嘰得這麼準呢?
這個家境殷實的小夥子,明年還真就二十歲了……
錢亦文嘿嘿一笑:“走!咱去看看,這小胖子說得準不準。
“三慶園要是沒拆,到時候咱上他臺底下‘籲’他去……”
說罷,拉起聽得一頭霧水的英子,匯入了大柵欄的人間煙火之中……
……
翌日。
大春兒老早就來了,坐在大門口的石礅子上,不時看一眼腕上的小鋼表。
不知道這鐘點人家起來沒有,昨天的陰影導致他也沒敢冒然敲門。
手裡,一套煎餅果子,咬得一地的碎渣子。
“大春兒,屋裡來!”門開處,錢亦文朝大春兒招著手。
大春兒聽了錢亦文這一嗓子,立馬站了起來。
大春兒忙三迭四地把剩下的煎餅果子塞進嘴裡:“錢總,我挨這兒挺好……
“還能順便曬曬日爺兒。”
錢亦文一邊抬頭看天,一邊拿一隻手搭上了大春兒的肩膀。
笑笑說道:“曬什麼日頭爺兒,這不陰天嘛……
“來吧,你嫂子把飯都做好了,你還吃什麼煎餅果子?
“跟你說,以後可不許這麼見外了哈!”
大春兒愣愣地想:這主兒,一宿覺是睡顛倒了?
這跟昨天那個眉毛都炸了刺兒的,是一個人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