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的不是在做夢嗎？
老人粗糙的手仔細地數著那些銅板，滿臉難以置信。
當初裡五帶著人來買他家的雞鴨時，要不是他說是為溫雲昔採買，又承諾有賒賬的息錢，他是萬萬不肯賣的。
越凌族夾在炎夜族和水依族中間，人數不多，土地也算不上肥沃，向來都是縮著脖子過日子，只求能安穩過活，平日裡養的家禽也是攢著一同去黑石城賣，還是頭一回遇到上家門來收購的，不懷疑不行。
自從賣了那些家禽出去，他就日夜掛念著那些賬，隨著時間越來越久，他等到桑伏被殺了，溫雲昔回坪西壩了，商業街公開出租了，甚至連瀾州官員都換一批了，還是沒有等到那筆賒賬回來，心裡越來越沒底，村裡已經有人在偷偷笑話他傻，笑他為了貪圖利息，被人騙了幾十只雞鴨。
村裡其實也有別的人賒賬出去，只是他賒賬最多，便成了村裡最大的笑話，被笑話久了，他就尋思著去一趟坪西壩，找溫雲昔親自問問。
幸好，他還沒有出門。
“小五啊，你這麼粗心可要不得。”老人將錢數了兩遍，確認賬對不上後，就將多出的銅板還給裡五，“我總共賣了三十隻雞鴨給你，按價錢應該是八百文，再加上賒賬的息錢，也該是九百文才是，你這多給了一百文。”
“就該是那麼多，溫神醫說了，前些時日有事耽擱，這多出的一百文算是她的賠禮，另外還有一張免費就診卡，你們拿著這張卡去青竹醫院，不管什麼病都能免費治療一次。”
裡五從腰包中抽出一張竹牌遞給老人，待老人驚喜接過去，才又摸出一疊讓人下去，他們已經去了好幾個村落，動作熟練得很。
圍觀的人看得眼熱，他們家中或多或少也養著些家禽，只是當時不信裡五，畢竟不是溫雲昔親自前來，對這麼個人直接賒賬，實在不放心。
哪曾想，裡五不僅真是給溫雲昔辦事，還履行了承諾，甚至還有遠出承諾的事，多的那百文錢賠禮暫且不提，就是那張免費就診卡，就讓人羨慕得流口水了。
送錢的隊伍走出老遠，都能聽到後面傳來的歡喜聲，裡五心裡也高興得很，這些時日裡他承擔了極大壓力，別看只是些雞鴨蛋奶，加上賒賬息錢和高額運費，數額大得他每次看都心跳加，他相信溫雲昔不會賴賬，也知道她有錢支付，但大家都要過日子，錢一天沒到，心裡就一天不安穩。
跟著他走山串村的兄弟們還好，他們就是賺些辛苦錢，沒有損失什麼，那些賒賬給他們的村人，可是真真切切將糧食和家禽給出來了的，只會更加擔心焦慮。
好在溫雲昔是真守諾，雖然晚了些時候，但給出了豐厚的賠禮，不僅賒賬的那些人，連他們這些運糧的，也沒有落下，他那些兄弟們拿到錢的當天就拍著胸脯表示，要一直跟著他做事，也讓他得了大大的好處。
“五哥，我覺得這活計可做，你看咱們這裡住得分散，但家家都有養家禽，要是咱們在這裡低價收了，再統一運去黑石城賣，肯定有賺頭。”
裡五轉頭看向同村的兄弟，在他期盼的目光中搖了搖頭，“這次情況特殊，我們能賺這麼多運費，全賴溫神醫良善大方，咱們族裡雖然養家禽不少，但他們以前都是一同去黑石城賣，不可能為了少辛苦些，就將家禽低價賣給我們。”
“這……就算不低價，咱們用市價買，再運到黑石城或者北四族那邊去，聽說北四族那邊賣草藥賺了不少錢，想來是願意花錢的。”
裡五想了想，還是搖頭道：“這事聽起來確實還行，不過我覺得溫神醫給的建議更好。”
眾人聞言眼睛一亮，齊刷刷看向裡五，跟看個金娃娃似的。
“溫神醫說，瀾州各地將會66續續招工建城，到時候瀾州百姓在各處流動，咱們可以幫人送信帶物，只要在多處設點，就大有賺頭。”
“啊？這怕是行不通吧，咱們瀾州哪有多少人會寫信，平日裡要帶什麼東西，也是找老鄉，哪裡會專門給錢讓我們帶哦。”
裡五正想開口，另一人就猛拍了下那人的背，“你笨啊，黑石城那邊天天在城門口教人讀書，那些詩經傳得我們這裡的孩子都能唱幾句，你以為咱們瀾州還跟以前一樣啊！”
能跟著裡五出來運糧的，沒幾個是傻子，聽這話立即明白過來，即便一時半會沒多少人能寫字，但那些會寫字可以給人代寫書信，到時候大家都有得賺。
而且啊，隨著各地展起來，有錢的人多了，自然會想買東西給家裡人，總不可能一直讓老鄉帶，那時候他們就有了單子。
“五哥，我跟著你幹！”一想通這些，漢子們立即表現要跟著做，他們之前賺了不少錢，即便這次沒做起來，也不會影響到家裡吃穿，大膽試試也沒什麼。
裡五對此並不意外，這些同村的兄弟對他向來敬重，這次得了大甜頭，自然想賺更多，而且這還是溫雲昔幫指的路，跟著走也能關係更緊密些。
自從桑伏倒臺，瀾州就開始大變樣，曾經龜縮起來的各族也開始尋展，東有佔玥族，西有山紐族，想必北邊的北四族和南邊的裡奚族也會相繼動工，再以此為基礎，向周邊各族擴散，恐怕要不到一年，工坊就能建到各族各城，到時候便是他們這些人的時機。
最關鍵的是，溫雲昔短短一年時間，便從中原來的流犯，搖身一變成為瀾州最大的勢力之一，有這等能耐，不可能只侷限在瀾州這個地方，若能牢牢追隨著溫雲昔，指不定他們還能跟著往中原展，到時候他們可以將買賣一路做到皇城去，跟中原那些大財主爭一爭高低。
“五哥，你走錯道了。”
這話將裡五從未來的美好中拉回，他調整了下肩上的擔子，朗聲笑道：“錯不了。”
好日子還長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