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個人犯了罪,甚至是死罪,他自己不用死不說,他的子嗣還有機會重新繼承爵位,這本身就是對大明爵位傳承製度的不尊重。
但因為孔家還是太特殊了,就好像當初孔弘緒犯罪,都不是押解到京師的,鐐銬都沒上身,足以說明皇室對孔家的忌憚。
當今皇帝的父親成化帝,都那麼忌憚孔家,怎麼到現如今以仁孝立國的弘治帝,卻好像對孔家如此強勢呢?
蕭敬問道:“林老是同意了?”
林瀚知道程敏政在這件事上沒有回絕的資格,現在能提出反對意見的只有他了,他道:“以儒家為士子文人之表率,科舉立國,若輕易更動,會不會……”
蕭敬笑道:“林老是覺得時過境遷,現在再追究和更變,來不及了是吧?”
“嗯。”林瀚還是不遮掩,點頭道,“老朽正是擔心於此。”
如果以孔弘緒當年的罪行來改變爵位傳承,未免有點算舊賬的意思。
因為最近幾年無論是孔家,還是朝廷,都把孔弘緒的兒子孔聞韶當成下一代衍聖公繼承人來看待,不然為什麼每次孔弘泰入京都要帶上這個侄子?為何還要厚著臉皮要去跟大學士李東陽聯姻?
蕭敬道:“如果這位曾經的衍聖公,未來可能會有難以赦免之罪呢?”
“啊?”
饒是林瀚心態很好,聽了這話也不由大驚失色。
這叫什麼話?
未來還有難以赦免之罪?那乾脆把人殺了就算了!還用來問爵位傳承?
蕭敬道:“兩位,也不隱瞞,西北有一人精通天文曆法,也擅於問天機之事,他預言最近兩日將會在闕里宣聖廟發生大事,以此或影響到衍聖公爵位的傳承?”
“張……秉寬?”林瀚已經從位子上站起身來。
張周這是瘋了嗎?
跟滿朝文官對著來就算了,現在還要拿孔家開刀?
他這是要跟整個文人勢力勢不兩立嗎?
蕭敬點頭道:“正是張先生。事起突然,陛下難以問詢對策,先前也只找了李閣老徵求意見,眼看這兩日事將發生,陛下為了國祚之安穩,只能請德高望重的名儒出來為衍聖公乃至於大明爵位傳承之事,定下規矩。這才請到兩位。”
林瀚皺眉道:“如此天機之言,未必可信。”
程敏政弱弱問了一句:“闕里的宣聖廟到底會發生何事?”
蕭敬笑眯眯道:“就在這兩日,兩位靜待便可。但此事必定牽扯到前衍聖公,以至於……陛下不得不提前防備以此而帶來的朝野輿論。”
這下林瀚和程敏政好像站在一道了,他們對視一眼,都在想,那個曾經作奸犯科的孔弘緒,不是已經改過自新了嗎?他又要整什麼么蛾子?居然還被張周給推算出來了?
這可不得了!
林瀚道:“事未發生,陛下就這麼……告知於我二人?”
就差說,不怕我們告知孔家的人,讓孔家的人及時通知到孔弘緒,讓一切都不能發生?
但當林瀚問出口之後,他似乎就想明白了。
當到事情只差一兩天發生時,再公之於眾,似乎就看準了就算現在洩露出去,也來不及通知到孔弘緒,該發生的事還是會發生……
皇帝這是在坑孔家人啊!
蕭敬嘆道:“兩位,事未發生,陛下不想提前引起波瀾,最後若事不成,那到底是張先生未預言中呢?還是說有人及時懸崖勒馬?”
程敏政嘆息道:“若此等事真的會發生,如此上奏……於在下看來,也並無不妥。”
程敏政經歷過之前科場風波之後,他是學聰明瞭。
我站在文官那一邊,就是等著被人坑的命,我現在只能站在皇帝和張周這一邊,皇帝讓我幹嘛我幹嘛就行了,我可不跟林瀚這樣,關鍵時候還想擺架子。
蕭敬道:“所以讓兩位心中有個準備,這兩日草擬之後一齊上奏。咱家還有人要見,就不多叨擾。”
“也是為此事?”
林瀚起身要送客,聽說蕭敬還要去見別人,自然想問問。
他也沒明白過來,事到臨頭皇帝讓蕭敬提前出來宣揚,而不是等事後再找他們,到底是什麼意思?
蕭敬微笑著搖搖頭,意思是,這事不可對人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