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說到正事兒上,個個啞火,這就是賈家這一輩兒的德行。
賈赦拿小手指甲一勁兒地掏耳朵,賈政端著蓋碗裝作在喝茶。
賈珍看得來氣,抬高聲音道:
“您二位是長輩,何況娘娘又是榮府這邊的,您二位不拿個主意,這說不過去吧?”
賈赦一擺手:
“這事兒別問我,我只承襲了爵位,家產沒我的份兒,我說了也不算。”
賈政只好放下茶碗,咳嗽一聲,正色道:
“祖宗的產業,咱們沒本事再添也罷了,若是再從咱們手裡賣出去,卻不是對不住列祖列宗啊?”
賈珍聽得堵心:這話說的,倒好像是我沒出息要賣祖產似的。便乾脆賭氣閉口不言。
賈政等了一陣,見賈珍不說話,又趕著問他道:
“賢侄啊,咱們這省親別院還得蓋,你看從哪裡還能弄出錢來沒有?”
賈珍心道:我說你那班同事個個厭煩你,果然說話做事沒一樣有章法的。便只淡淡應付了賈政一句:
“我能力有限,也沒什麼法子了。”
賈政一著急,火氣就又騰上來,拍著桌子大聲道:
“咱們都蒙聖上恩典和祖宗的庇佑,安享了多年富貴,如今遇到事情,咱更須得群策群力,共渡難關啊,如何到了關鍵時刻你們又都只獨善其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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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璉冷眼瞧著心急火燎的政老爹,心中是連連感慨:
賈赦一向不爭氣,賈赦有時很混蛋,可人家賈赦不唱高調啊。
但就是因為有賈赦這個“肉眼可見”的混賬哥哥比著,愣是把賈政這個同樣是“肉眼可見”的庸才,給捧成了“人中翹楚”。
他從小就號稱是“整個賈府裡面最會讀書,也最喜歡讀書的人”,為此賈代善、賈母都對他青眼有加。
其實呢?在官場混了快二十年,就混成個從五品的小京官。關鍵做這麼個小官還靠的不是科舉,而是皇上給他開了個後門。
按說皇帝給開後門的官員,又是榮國公的後人,根正苗紅+上頭有人,但凡幹得不是太差,哪怕考評中等,就憑著熬資歷,也不至於快二十年就只正六品幹成從五品,湊湊合合就升了一級吧?
你說他是因為過於迂腐正直而不得晉升吧,那他怎麼三兩下就給賈雨村跑出個知府的官兒來呢?
賈雨村人品不行,但腦子是真快,領悟力也極強,門子三言兩語一點撥,賈雨村立刻就領悟了“官場厚黑學”,從此成為個“官油子”。
但賈政則不同,心中自認為要做個“為人端方正直”,但實際上,從應對忠順王府來向寶玉討要蔣玉菡的事情來看,賈政只是個處世迂腐糊塗、一向忍氣吞聲的角色,到了拍板決定的關鍵時刻,尤其必須要冷靜分析、審慎對待,他倒好,先任由自己把一肚子脾氣先發了出來再說。
這樣的情商,在官場上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於無形。還想升遷?那還是去做夢吧,夢裡什麼都有。
至於他說什麼自己“訓子有方,治家有法”,賈璉就只能說:呵呵,您老人家別醒,接著做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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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璉正期待著要看政老爹還能唱出什麼高調來,卻不料賈赦忽然開了口:
“二弟這麼著急做什麼?此事又不是沒有法子,你身邊就是一座金山,何必還要死拉活拽著我們要主意呢?”
他這一句話,倒是讓周遭眾人都大感意外——賈赦什麼時候能說出這麼有建設性的話了?
賈政忙道:
“啊?什麼金山?大哥不妨直言。”
連賈璉也沒想到賈赦能忽然說出那麼一句人模狗樣的話來,也期待萬分地盯著賈赦。
卻見賈赦洋洋得意道:
“二弟手上不寬裕,可薛家手上寬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