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歲寧點頭,這實在是一種很新的感嘆方式。
關大夫習以為常。
由此便能看出,在這遠離京師的宣州之地,養出了一個性情未經禁錮雕刻,甚是外放自在的姑娘。
李潼本不姓李,關於身世來歷並不詳細,有人說她是大長公主收養的養女,有人說她的生父是大長公主的男寵之一。
大長公主並不與人多解釋,在廢帝還未被廢去時,便讓廢帝賜了李姓給女兒,一直養在身邊。
因得到了足夠多的愛,李潼也未曾因自己不清不楚的身世而敏感多思,幼時她入京師,有一群宗室子弟嘲笑問她阿爹是誰,她只翻個白眼,很無所謂地答——阿爹?那種東西又不重要。
李潼作風大膽,不顧及旁人眼光,當然,並未達到就此闖進浴房,旁觀常歲安泡澡的程度。
她繼續與常歲寧說話,知曉常歲寧習武,便提議要為常歲寧在府中建一個演武場。
她這個阿姊當得實在闊綽,但常歲寧連忙婉拒了。
常歲寧並無意在大長公主府久居,她此行來宣州,一是為道謝,打探了解江南各處情況,二來便是為了安置常歲安,接下來她有著自己的打算和安排。
此處於她而言只是個臨時落腳處,自然不宜讓主人家這般興師動眾。
而此一刻,這座府邸的主人,正在房中掉眼淚。
宣安大長公主忍了許久了,回到自己房中後才敢落淚。
這淚水有虧欠,有愧疚,也有歡喜。
“……這傻孩子看著便是個心善的,老天爺怎忍心叫他受了這樣一遭罪。”大長公主擦著淚埋怨起來。
“那您同老天爺說道說道?”穿竹嬤嬤在旁笑著道:“好了,人都回來了,您該開心才是。”
“我這可不就是開心的眼淚?”大長公主認真問:“我今日做得如何?可有哪裡不足?”
“不能再足了,依婢子看,您得收著些才不會被人瞧出異樣。”
“怕什麼,遲早是要……”大長公主將眼淚擦乾,轉而交待道:“就得足一些,你們也是一樣,要將這兩個孩子照料得妥妥當當的,務必要讓他們的日子過的比在京師還要好上十倍百倍!”
“總而言之,最好是叫他們再捨不得走!”
主打一個樂不思蜀!
穿竹嬤嬤笑著應下來:“婢子明白了。”
大長公主喝了半盞茶,似無意間提起:“對了,讓人去探一探他軍營那邊的訊息……最近我總覺得心頭有些不安寧。”
穿竹嬤嬤自然知曉這個“他”是何人,遂應下來。
大長公主:“別多想,我可不是關心他的死活。”
穿竹嬤嬤點頭:“是。”
大長公主:“我這都是為了孩子。”
穿竹嬤嬤再點頭:“對。”
此時,有僕從前來求見,行禮罷隔著珠簾將所見稟明。
“……麻袋裡裝著活人?”大長公主不以為意道:“出門在外,帶個活人有甚稀奇的,若是個死人倒還值得說一說。”
僕從:“?”
“姑娘家出門在外為了穩妥,身邊多帶個人不是很正常,哪裡就值得大驚小怪。”大長公主將人打發了:“退下吧,小心侍奉照料即可,勿要多嘴多舌。”
僕從應聲是,自我反省著離去。
大長公主有此反應,倒也不是盲目粗心,她早已聽搖金提起過了,常家女郎隨身帶著一位身份不明之人。
“這孩子倒也信得過我,將人就這麼帶過來了。聽搖金說,來宣州也是她拿的主意,歲安又是她救的……這孩子,的確是個聰明又有本領的。”
她轉頭交待穿竹:“晚些你親自去傳個話,便道我這府裡有幾處適合關人的密室,讓她挑個喜歡的,把人扔進去,更省事穩妥。”
又道:“若需要人來看守,便給她撥兩個得用的過去。”
一切安置妥當後,常歲寧歇息了一個時辰,醒來時已是疲憊盡消。
此時穿竹尋了過來,同她轉達了大長公主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