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這近乎悲壯之言,四下有將士們微紅了眼睛,都下意識地攥緊了手中刀劍。
緊接著,又聽那道聲音斬釘截鐵地道:“你們要記住,今日即便我死了,卻也還有主帥在!”
主帥?
四下眾將士神情顫動,主帥會出現在此處嗎?
他們都說潤州形勢也很艱難,主帥根本無法脫身,倭賊先攻襲潤州,為的就是拖住主帥和更多兵力。
“主帥絕不會置江都與爾等不顧!”常闊的聲音更高了幾分:“老夫向你們立誓保證,三日之內,主帥必會趕到!”
四下突然喧囂起來,像是被一把火點燃,火光轟然蔓延,驅散著空氣中的寒潮。
三日內,主帥當真能趕回來?!
有士兵一手攥著武器,另隻手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拿紅繩綁著的銅錢,眼底湧起一絲希望。
“世人有言,我常闊之女常歲寧乃將星轉世,為救世而來。我自己的女兒我比旁人更清楚,而我亦認定,此言非虛!”常闊毫不掩飾語氣裡的篤定:“自揚言七十三日殺徐賊始,她凡行事之前,百官世人皆道不能!然而,她凡承諾之事,縱無人看好,她卻從未食言!”
“事事皆可證明,她就是能為常人所不能!”
“這一次,她既然說過,只要她在一日,絕不會叫倭賊犯境半步——”常闊一字一頓,近乎用最大的聲音道:“那麼,她定然也能做到!”
“爾等要做的,便是在主帥歸來之前,守好這片海域,不要敗了氣勢!”竭力高聲之下,常闊紅了脖子和臉龐,眼眶眼珠也在泛紅:“都聽清楚了嗎?!”
“是!”
眾將士們齊聲高呼,舉著手中長槍刀劍相應。
有將軍屈一膝衝常闊跪下,啞著聲音大聲地道:“末將同大將軍保證,定率部下死守此處,恭候主帥至最後一刻!”
其他將領也紛紛跪下表態,立誓必會死守這片海域,絕不後退半步。
常闊眼角泛起一絲淚光,定聲道了個:“好!”
如此便夠了。
他可以死,但他的死,絕不可擊垮士氣。
他務必要將士們儘可能地撐住這口氣,等候殿下趕來。
這已是他所能做的一切了。
前方的船隻緩緩向兩側避開,讓開了一條水路,常闊立在戰船上方,往前方倭軍所在駛去。
此艘戰船兩側,無數道將士們的視線,皆在注視著船頭上方的那道威嚴不可侵犯的身影。
“該交人了!”前方,站了一夜的何武虎讓人將船駛得更近,衝對面的倭軍道。
那些倭軍得了指令,便將餘下的俘虜都拖拽起來,在何武虎的船隻還未能完全上前時,就粗暴地將一群俘虜或推或踢了出去,郝浣等人連忙伸手去接人,但還是有幾人從兩船的縫隙中掉進了海里。
看著那幾人在冰涼的海水中狼狽掙扎,那些倭兵們發出惡劣戲弄的笑聲。
何武虎咬牙切齒地罵了句:“狗日的玩意兒!”
跪了一夜,渾身僵硬,手上的繩子還未被解開的薺菜也險些被推落水中,幸而郝浣及時將她拉住。
水中的同伴被拽了上來,餘下的也都順利上了船,何武虎趕忙讓人為他們鬆綁。
船隻往後側方駛去,見到逆行向前的大船,一名被俘虜計程車兵立刻紅了眼睛:“……都是我們沒用,拖累了常大將軍!”
“行了!拿出氣勢來,多殺幾個倭賊,比什麼都強!”何武虎悶著聲音道。
薺菜看向那艘戰船,心中也盡是擔憂——她已不指望神佛保佑,她只盼著大人能儘快趕回來才好。
藤原麻呂的戰船也從倭軍船隊中行駛而出。
最後,他與常闊踏上了同一艘被清空過的老舊戰船,此處,便是他們今日比試的“擂臺”。
此一艘戰船橫向錨泊於海面之上,二人於船頭對面而立,身後各自是自己的大軍與排列整齊的戰船。
“常大將軍,這麼多年過去,終於有機會與您當面敘舊了。”
藤原麻呂臉上含著笑意,拿稱得上標準的大盛官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