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

中年男子有些驚詫地看著自己腳下散靛藍光芒如同水一般的液體,他踩了幾下,但卻完全感受不到著力點。

沒等姬寧繼續說話,一團黯淡的陰影就從中年男子身上冒出,姬寧可不想試一試史萊姆能否抵抗精神侵蝕的攻擊,他利索地順著地面上那些細小的紋路流動,但陰影的移動度可比一灘水要快得多。

在接觸到的前一秒,姬寧再次恢復然後像一匹脫韁的野狗般瘋跑了起來,他沒有任何反抗的念頭,他只想活下去。

秦墨還沒明白姬寧是怎樣出現的,姬寧就已經朝著她衝了過來,風馳電掣之間她只來得及看見他遞過來的手,那隻溫暖,堅實,有力的手,像是點燃了整片黑夜的火把,就像是目盲者第一次看見了光,哪怕被刺痛得淚流滿面也捨不得撇過視線,但留給她的時間並不夠讓她收拾好心情。

連句“把手給我”的廢話姬寧都懶得說,他抓住還在不知所措的女孩朝著街角狂奔,在空曠的街道無異於明晃晃的靶子,他需要一個能夠藉助外力的環境,腦子永遠比蠻力好使,至少在他找到能夠嘗試反擊的方式之前,他都不會再選擇和這位強悍的欲肉教徒做如何對抗了。

“向右翻滾。”snet-655的聲音在他牽著秦墨逃跑的幾秒鐘後就突然響起,這次它模擬的語氣是認真。

姬寧沒有一絲遲疑,他無師自通地抱住秦墨然後藉著慣性在地上滾了兩圈,片刻后街邊隨處可見的垃圾箱如同洲際導彈般直插在了他和秦墨剛剛的逃跑路線上。

沉重的腳步聲像是壓路機碾過石子,垃圾箱的灰塵還沒落下,中年男人就已經出現在了姬寧面前。

沒有一句廢話,這種實力的體現已經讓姬寧清楚的明白了對方貓戲耗子般的玩弄。

“我們投降!”躺在地上姬寧喘了口氣,然後看了眼懷中一動不動的秦墨,心想這姑娘是嚇傻了麼,承受了絕大部分衝擊力的姬寧全身跟散了架一樣,更別提本就有傷的右手了,所以只好用攔腰抱住秦墨的左臂推了推懷中的少女,示意她從自己身上下來,雖然女孩的體重並不重,但對於此時的姬寧來說,他根本沒心情去感受暖玉在懷的感覺。

“交出來。”中年男人伸出手並不意外姬寧的選擇,屈服不是弱者的選項,而是他們的標籤,就像商場裡的衣服一樣,他們只擁有被選擇的權利。

“交出來你會放我們走嗎?”姬寧掙扎著坐了起來,身上穿的衣服是下午去商場才買的新衣,一向愛乾淨的他從不讓自己沾染灰塵,哪怕是這種情況下,他也下意識想要拍拍屁股,只是右手的劇痛讓他無法再保持最後的體面。

“會。”中年男人沒有一絲遲疑,他的聲音雄渾而低沉,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隨風飄蕩,像是一頭野獸打了個響鼻。

“大叔,下次說謊能不能裝一裝啊,答應得太輕鬆誰看不出來你在騙人啊,對不對?”姬寧嘆了口氣然後戳了戳秦墨,他努力想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害怕,但是因為疼痛手仍有些抖,為了掩飾顫抖他不得不做點動作。

鹿學院學生守則第八條——永遠不要讓敵人知道你的恐懼。

秦墨愣了一下有些傻乎乎地開口,“啊,是嗎?嗯,對。”

“你們並沒有選擇的權利。”中年男人僅用一隻手就將姬寧提了起來,絲毫不顧及少年低垂的眉眼中熊熊燃燒的怒火,永遠不要在一個女孩面前蔑視一個男孩,再理性的傢伙也會因為自尊而陷入不擇手段的憤怒。

鹿學院的教導很好,姬寧只用了一整個學期就學會了不動聲色,他搖搖頭按捺住情緒,一臉淡然地開口,“我攤牌了,我是scp基金會老大的私生子,你有本事就把我做掉。”

“好。”中年男人甚至沒有一絲猶豫,加大了手上收緊的力度,強大的握力讓姬寧隱約聽見自己的喉結咯咯作響,咽喉的每一塊軟骨都出無力的呻吟。

正當姬寧一邊拼命掙扎想要呼吸新鮮空氣,一邊內心咒罵這傢伙不按套路出牌時,snet-655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為什麼不打倒他?”

原本快要放棄掙扎的姬寧突然爆出最後的求生意志,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朝著snet-655怒吼,“他媽的,人為什麼不往天上飛啊?那是願不願意的原因嗎?那是能不能的原因啊!人家站著不動讓我拿刀砍都沒事啊!”

snet-655沉寂了一下,忽然之間它的聲音冰冷,帶著某種不寒而慄的暴戾,像是荒野戈壁面對競爭物種的野獸,被逼至最後的懸崖,除了殺死對方外別無選擇。

“停下!不要再逃了!”彷彿是窮途末路的獨狼最後的嘶吼,snet-655尖銳的神經訊號刺痛著姬寧的大腦,每個念頭都直達他的心底,“我們已經逃得夠多了!”

姬寧在快要窒息的最後幾秒鐘時間裡恍惚地看見許多幻覺,隨後某種似乎沉寂在本能中的東西被喚醒並噴薄而出。它們既是物質也是光影,混雜糾纏交織在一起,心臟跳動度急飆升,如果是個普通人,每分鐘三百次的心跳足夠撕裂心肌。

“好了。”snet-655的聲音再次響起,但那聲音已經漸行漸遠,姬寧甚至不明白它究竟回答了什麼,缺氧讓他的大腦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準確地來說他的大腦正在十分有禮貌地和這個世界做最後的告別。

但當走馬燈剛剛開始放時,姬寧的世界再次變換視角,他重新變成了一灘水,但沒等他缺氧的大腦恢復正常,snet-655就再次讓他恢復了人身,一雙燃燒般的暗金色眼眸冷冷地注視著冰冷的世界。

“揮拳。”snet-655的聲音平靜無比,就像是君王的御令,它不會去考慮人世間的律法,也不會在意麵前的男人,它唯一想著的事情就只有一件——沒有人可以讓他們毀滅。

陷入混亂中的姬寧下意識揮拳,中年男人眼中閃過不屑,就像只不會在意螻蟻撞擊的巨龍,但隨著一聲清脆的玻璃開裂聲,不可一世中年男人的世界彷彿被按下暫停鍵,像是被一輛疾馳的火車直直從面前碾過,迅猛而突然的重擊讓他根本沒有時間反應,直到泊油路被他的頭砸出凹痕,空氣中的爆裂聲才後知後覺地響起。

彷彿少年這一拳擊潰了他的魂魄,縱使肉身完整,也不啻於一具內部枯朽的軀殼,無需再多動作便可迎來雪崩般的坍塌。

男人陡然瞥見眼前大男孩的眼神,冷酷得像是一頭窮途末路的孤狼。

姬寧沒有問snet-655做了什麼,被鹿學院教導了一整個學期的小鹿現在腦海裡所想的只有一件事,抓住機會。

他直接肘擊而下,直接半跪在中年男人的身前,狠狠地重複著練了成千上萬遍的出拳,一下又一下,隱藏在本能裡最原始的暴力在此刻被徹底放大宣洩,直到自己抬起的手臂因為肌肉拉伸而陷入短暫痙攣,他才喘著粗氣一瘸一拐地走向自己守護的戰利品——沒錯,在姬寧目前的認知裡,這個因為驚嚇而呆滯的女孩被劃歸為了自己的戰利品。

看著陷入昏迷的中年男人,因為劇烈運動而頭暈眼花的姬寧沒有任何遲疑直接揹著秦墨跑了起來,補刀這種事情至少要保證自己安全,躺在地上的傢伙可沒說自己是獨自一人。

出乎意料的是,秦墨竟然並沒有因為他剛剛的拳拳到肉的暴力而畏懼自己,反而被她緊緊摟住脖子,臉頰緊貼在他的耳邊,風吹起女孩的絲落在姬寧的臉上,少女的清香像是一支燃燒的玫瑰,在他心間灼燒出獨特的痕跡,他再也沒能忘記這一刻,

公主指揮著自己的騎士,往這座城市夢照不見的地方奔跑。

凌晨的街道上,兩個穿著睡衣的年輕人彷彿在追逐月亮,體內彷彿流淌著多年以前追逐著太陽的巨人的血液。

轉過幾個街角後,姬寧的大腦終於開完了劫後餘生的香檳宴會,開始正常工作,他放慢下腳步,聲音沙啞地詢問起背後的秦墨。“你冷不冷?"

“冷。”秦墨捂住嘴咳嗽了幾下,在戴上那枚戒指前她只是個普通的高中生,就像絕大數高中生那樣,她的課表上雖然寫著體育課,但學校壓根都沒招體育老師,她為數不多的運動便是和母親去樓下打羽毛球。

“我也冷。”姬寧說完便停下了腳步,年輕的男孩站在粉紅的招牌下,思考著該如何開口和身邊的女孩一起進入情人旅館。

不過沒等他思考完,身邊的女伴輕輕地戳了戳他,動作細膩地像是她的心思。

“進去吧。”

那一刻世界上永遠不會有人知道霓虹招牌下的兩人究竟在想些什麼,但唯一能確認的是,他們之間已經悄然生長出猶如某種枝蔓般不可分割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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