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田光小心翼翼將袖子往下拉了拉,將青色的淤痕遮蓋在警察的制服之下。
她的動作很細微,但在忙碌的警察局中還是有個人看見了她的小動作。
此時剛剛踏入警察局上班的五十嵐千羽走到她的面前,“北田小姐,我那裡有些藥膏,治療淤痕的效果很不錯。”
北田光像只受驚的小兔子將右手收到了背後,五十嵐千羽笑了笑“北田小姐,你已經過了上學路上跌倒回家還要捱罵的年紀了,我去給你拿藥,下次請小心些,不要再摔倒了。”
北田光怔怔看著五十嵐千羽轉身的身影,片刻後五十嵐千羽拿出藥膏遞給了北田光。
"謝謝。"北田光聲音微弱,絲毫不像平時那個乾脆利落的女警。
在收下藥膏後她抬起頭懇求地看著五十嵐千羽“請不要告訴其他同事我身上有傷這件事好嗎?”
“為什麼?哦,說的也是,明明是警察卻因為這種小事受傷,北田小姐一定會不好意思吧,我不會告訴別人的,不過請北田小姐不要再摔倒了,哪怕是警察,只要是女孩子都應該對自己的身體好好愛護。”五十嵐千羽笑容和煦,戴上口罩轉身向自己法醫室走去。
“女孩子都要好好愛護自己嗎?”北田光處理著檔案卻想著今天早上五十嵐千羽的話,心裡有些苦澀。
“光醬,等會下班一起去做spa怎麼樣?”小出千夏興致滿滿地看著自己的同事。
“抱歉,我還要回家準備晚餐。”北田光搖了搖頭。
“哎呀,我差點忘了,光醬已經是名賢惠的人妻了呢,不知道是哪個傢伙這麼有福氣能和光醬這樣的大美女結婚,吶,光醬,你老公一定對你很好對不對?我要是有光醬這樣的妻子,我也一定每天迫不及待地下班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吃掉光醬。”小出千夏笑得很開心。
北田光象徵性地笑了笑,隨後像是逃一般離開了警察局。
夜幕尚未降臨,街道上的情侶們早已旁若無人地挽起了手,趁著無人注意悄悄親一下心上人的側臉。
北田光心中滿是嘆息,當年宮澤和自己也是這樣親暱,那時候他們對一切懷抱希望,世界也回以溫柔,他們相信彼此的愛情會如富士山般永存,可僅僅只是三年一切都不復如初。
北田光有時會想如果那天自己沒有突然想要去水族館看企鵝,是不是一切都會保持最美好的一面?
宮澤心一向對她有求必應,就連心上人隨意一句感嘆,他也會偷偷請假回到出租屋給她一個驚喜。
呼嘯而來的卡車,被推到一旁的自己,跪在地上請求饒恕的司機,慘白的傷殘鑑定報告書,輪椅上沉默不語的男人。
就連寫這種劇情的俗套小說北田光都沒有興趣去翻開,可當一切生在她的身上,她才明白原來悲劇之所以是悲劇,正是因為它的毫無徵兆和不可抗拒。
從那以後北田光就再也沒看見過宮澤心笑過,哪怕是婚禮上,那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也只沉默地飲著酒。
丟掉了工作的宮澤心一蹶不振,他不再和任何朋友交談,在婚禮結束後他就再也沒從那間房子中出來過,人們異樣的眼神深深刺痛著他的自尊,他寧願讓自己陷入酒精製造的混亂世界。
北田光也曾一邊落淚一邊勸他不要再自暴自棄,宮澤心也的確想過振作起來,可是一個連出行都成問題的人,又有什麼資格在這個冷漠的社會得到尊重?
“都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怎麼會坐在輪椅上?怎麼會成為一個廢物?”宮澤心粗暴地將酒瓶摔碎在地板上,玻璃碎片映照著北田光支離破碎的心。
先是辱罵然後便是毆打,憤怒吞噬了宮澤心僅存的理智,他痛恨一切,而每天共居一室的北田光正是他怨恨的根源。
北田光已經漸漸麻木,每當酒瓶被摔碎在地板上時,她都會下意識護住自己,她默默忍受著疼痛,誰也不知道那是自責的贖罪,還是軟弱的憐憫。
刺鼻酒精臭氣在空氣中蔓延,門鎖的鎖芯出缺乏潤滑的摩擦聲,金屬的摩擦很刺耳,當鑰匙的黃銅圓柱幾乎全部從鎖孔抽出的時候,她終於看見了醉倒在地上的宮澤心。
“我回來了。”狹小的屋內除了沉悶的鼾聲再無一絲回應。
北田光並不感到意外,她默默開始收拾滿地的狼藉。
煎蛋的香氣喚醒了宮澤心,他打了個哈欠然後拖動著毫無知覺的下半身向酒箱爬去。
北田光關掉了灶上的火焰,她向宮澤心走去想要將他抱起來。
“滾開!”宮澤心卻絲毫不領情。
衣料與地板的摩擦聲在寂靜的小屋中顯得那麼刺耳,終於宮澤心拿到了酒,他仰頭喝了一口,被辛辣的酒液嗆得直咳嗽,北田光看著面前髒亂不堪的宮澤心,呆呆地想著這就是自己想要共度一生的男人嗎?
“為什麼回來得這麼晚?”宮澤心一邊吃著煎蛋一邊開口。
“今天也是6點就回來了。”北田光小心翼翼地回答。
“胡說,現在都已經7點了。”宮澤心突然暴怒將筷子扔到了北田光的胸前。
“我6點回來時你還在睡覺。”北田光下意識向後挪動了兩步。
正是這後退的兩步徹底激怒了宮澤心,他將身邊一切能抓到的東西都向北田光扔去。
“你這傢伙是想說我整天除了喝酒睡覺什麼都不做是吧?想說我是個沒用的廢物是吧?沒錯,我就是個廢物!但這都是你害的!都是你!”
"不是的,我......"北田光還想說些什麼,但陶瓷做的碗已經砸在了她的肩膀上。
狹小的出租屋內再次由無休止的謾罵和悲鳴充滿,如同過去的夜晚一模一樣。
第二天,北田光依舊照常去上班,雖然她很想請假休息,但是她的工作是家裡唯一的經濟來源。
哪怕她再怎麼掩飾,五十嵐千羽還是看出了她的不自然。
“北田小姐,你的肩膀怎麼回事?”五十嵐千羽故作關心。
“沒事,只是不小心扭了一下。”北田光低著頭不敢看五十嵐千羽。
“北田小姐,這種傷不可能是扭傷,通常是由鈍物撞擊所致,北田小姐你昨天出警時遇到歹徒了嗎?”五十嵐千羽皺了皺眉。
“沒有,不用你管,這是我自己的事。”北田光有些害怕,轉身想離開面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