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宗罪七

每1oo克莫三比克紅魔蝦的卡路里是87千卡,每1oo克m9澳洲和牛的卡路里是248千卡,人們對一切食物都用資料提出了標準,那麼又有誰知道一場盛宴該如何衡量?

二十三歲的吉永琉生曾在日本最頂級的酒店虹夕諾雅·東京裡思考過,自己該度過什麼樣的人生,繼承了家族企業的他年紀輕輕就已經站在了大多數人一輩子無法抵達的頂峰,身邊每週輪換的女人早已讓他審美疲倦,車庫裡跑的引擎也已經讓他覺得刺耳,這世上好像沒有什麼東西是用金錢無法得到的,太過輕而易舉反而毫無樂趣。

直到他參加了一場私人拍賣會,拍賣會的壓軸之物不是凝聚千年時光的歷史遺物,也不是自帶傳奇故事能夠喚醒人類心底最深處對財富的渴望的被詛咒珠寶,那是一條金錢鮸,起拍價格為五千萬日元。

吉永琉生花了七千萬日元獲得了那條金錢鮸,為了這條魚他特意重新聘請了一位廚師,當他喝下由那位從中國廣東遠道而來的廚師所做的鳳膠湯後,一種奇異的感覺籠罩了他,彷彿那條金錢鮸的生命透過魚膠傳遞到了吉永琉生的身上。

那條金錢鮸像是一把鑰匙,為吉永琉生開啟了一個新世界,他推辭掉一切會議,給了新交的女友一筆分手費,任由車庫裡的帕加尼zonda落灰生塵,他開始追逐那些可食用的奢侈品。

從來自義大利的阿爾巴白松露到裝在24克拉的黃金罐頭中的阿爾馬斯魚子醬,他每天坐在餐桌前等待著新的食材從廚房裡端上來,他就像一個以金錢為武器的獵食者,在這個物慾橫流的時代縱橫睥睨,他或許沒有時間去西班牙,但是伊比利亞火腿總會在週二晚上準時出現在他的餐桌上。

而這些食物漸漸讓他付出了代價,曾經熱愛健身的吉永琉生已經成為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但是對美食的渴望讓他無法再恢復理性,他沉醉於食物之中,遊走在餐桌與床鋪之間,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人吃是為了活著,但對於吉永琉生來,則恰恰相反。

墮落總是要比奮進容易得多,他開始肆意揮霍,舉辦宴會,就像千年前的羅馬皇帝維特里烏斯,盛宴的燈火徹夜不眠,對他來說,食物不再是食物,而是一種享受的方式。

“他像頭豬一樣,整天除了吃和睡什麼都不做。”

“真是有錢啊,那麼昂貴的食材居然當作日常飲食。”

吉永琉生躺在床上聽著監控影片的談話,不過他沒有聽完隨手關掉了監控,這本來是他父親為了監管傭人們而安裝的監控,吉永琉生從不特意開啟,剛剛也只是因為午餐結束閒暇無事開啟電視不小心調錯頻道罷了,他並不在意家中傭人的議論,這的確是他追求的生活,被議論也無可厚非,他甚至都沒有生氣,因為他已經開始思考晚餐的甜點。

在給廚師致電晚餐甜點為義大利乳酪夾心千層酥後,吉永琉生開始翻看手機,其中一條資訊讓他面露微笑。

“吉永先生,有人找到我,說有種極為特殊的食材想要出售給您,我想您應該會感興趣。”

吉永琉生按照資訊中的聯絡方式打了過去,等待了幾秒鐘後,通話被接起,一個溫和的男聲響了起來。

“您好,請問是哪位?”

“我是吉永琉生,我聽說你有種珍貴的食材想要出售。”

“沒錯,吉永先生,不過我得事先提醒您,這種食材因為極其稀有,也許它是地球上最後的一份了,所以我的開價可能會出您的想象。”

“錢不是問題,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提供的食材叫什麼名字,你也應該介紹一下了吧。”

“很抱歉吉永先生,這種食材只在歷史上出現過食用記載,所以它並沒有一種準確的稱呼,嗯,大概可以算作肉類的一種,具體情況您還是最好親自來一趟,不知您是否有空呢?”

“當然,今天下午怎麼樣?”

“當然可以。”

“在哪裡?”

“稍後我會把酒店定位給您的。”

吉永琉生掃了一眼酒店名字後就不再關心,這是市中心的一家酒店,在他看來這家酒店算不得頂級但也勉強可以住人,對方並沒有留一個偏僻的地方反而選擇了市中心,看來對方的確是真心想要做交易,雖然吉永琉生只對美食感興趣,但在這種家族長大他從小就會下意識注意這些東西,哪怕是在東京也不是沒生過綁架勒索案的,看著落款處的姓名五十嵐千羽,他突然感到像是在被什麼東西窺視著,但很快他就將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拋之腦後。

那是什麼食材呢?一種只曾出現在歷史上記載的肉類?

吉永琉生並不討厭這種故弄玄虛的說法,反而他隱隱有些興奮,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的期待感讓他迫不及待地挪動肥胖的身體向樓下走去。

五十嵐千羽的到來像是一種必然,隨著淫慾,怠惰,嫉妒,暴怒,傲慢的集齊,暴食和貪婪已經是儀式的尾聲。

他的步伐平穩而有力像是某種訊號,皮鞋與地板相碰的聲音在長長的走廊裡久久迴盪,早已等得不耐煩的吉永琉生在早已被清場的大廳裡,正用一柄雕花的貝殼勺挖著眼前比等重黃金還貴的裡海貝魯嘉鱘黑魚子醬,他隨身攜帶的特製冰箱裡永遠有這樣一罐魚子醬。

他對魚子醬的偏愛和大作家彼得·梅爾在書中如出一轍,彼得·梅爾曾這樣形容魚子醬:好日子可以吃,壞日子也可以吃,勝利凱旋時可以作為犒賞,大難臨頭時可以為慰藉。賺到第一個1oo萬的那一天,嘗來精美絕倫,但在破產前夕,以之作為最後一舉反抗的手勢,也別有一番滋味。

在將其用作飯前開胃時,他偏向法式的食用搭配,每當一罐魚子醬被開啟時,必定有一瓶與之相匹配的香檳被開啟,也許是一支dom pérignon p3 p1énitude brut rosé,亦或許是一支krug netnetoirs brut,高酸度的香檳清透爽脆,氣泡對於味蕾的刺激轉眼又被濃厚的魚子醬包裹,叫人想一頭栽進來自法蘭西的奢靡美夢中。

而在將其當作盛宴的結尾時,吉永琉生通常會採取俄羅斯人的方式,搭配上一瓶伊爾達諾夫伏特加,必須是這家酒廠的,他喜歡這種由北歐群島最好的小麥和清澈的水作為原材料所釀出的伏特加,那光滑的口感讓他指定了這款伏特加,伏特加一定要事先冰好,像一把利劍入喉,烈酒天生對於魚子醬的腥味有抑制作用,更襯出魚子醬特別的鮮味。

“吉永先生,實在非常抱歉,讓您久等了。”五十嵐千羽雖然說著抱歉,但是那平靜的臉上卻絲毫不見任何情緒,反而有種內斂的優雅。

“沒關係,一隻布拉夫生蠔需要在深邃的福沃海峽中生長九年以上,才能被端上餐桌,時間是所有珍貴食材的特色,越是珍貴的食材,用餐的時間地點越是不受操控,作為食客我很十分了解這點,只是希望你所帶來的食材不要辜負這份尊重。”吉永琉生將最後一口魚子醬放入嘴中,在用香檳清口後才淡淡開口。

五十嵐千羽臉上微笑起來,儘管那笑容生動且開朗,但吉永琉生還是感到了一股違和感,就像一頭披著人皮的野獸練習了成千上萬的微笑,但當被人看見時,仍能感到那種不自在。

吉永琉生皺了皺眉,沒有所想,他對眼前的男人並不在乎,他來到這裡唯一的目的就是接下來的晚餐。

“送餐的服務員呢?等了這麼久難道還沒有烹飪好嗎?”

“請容我稍稍解釋,之所以清場是並不僅僅是為了給您營造最完美的用餐環境,而是需要給食材最後一道工序處理時間,您應該知道,有一種處理方式名為填補,就是將一種食材填補到另一種食材的內部,透過不同的口感與味道之間的相互彌補與促進,最終形成一種難以形容的美味,剛剛正是在進行這一步驟。”

五十嵐千羽用極為標準的播報聲說道,"請容我為您介紹,這世界上最美味的食材,在漫長的生長週期裡,它透過食用這世上幾乎一切名貴食材茁壯成長,已經形成了自成一系的風味,所以這世間的一切烹飪技巧幾乎都會影響到它的原汁原味,所以我推薦您生食,以保證最佳的用餐體驗,請用吧。"

吉永琉生有些摸不著頭腦,面前的五十嵐千羽根本沒有提供任何食物,他就像是在對空氣表演一場木偶戲,“食物在哪裡?”

五十嵐千羽神情平靜地看了他一眼,而後緩緩從大廳外的走廊推來一輛蒙著紅色幕布的小推車,直直走到吉永琉生面前,然後揭開了遮蓋著的布料。

吉永琉生愣在了原地,在他的視線裡,只有一面鏡子。

五十嵐千羽的聲音如同從他的心底湧出,“這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食材,你可以透過它品嚐到這世上所有的美食。"

吉永琉生並沒有破口大罵,他突然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飢餓,彷彿從未吃過任何食物,那深入骨髓的飢餓感幾乎在片刻之間淹沒了他的理性,他伸出手,痴痴地與鏡中那腦滿腸肥的男人的手指相碰。

當他的視線重新轉移到自己的手指上時,五十嵐千羽已經捏碎了手中如同巨型蒼蠅般的別西卜雕像。

隨著雕像化為齏粉的簌簌聲,空蕩的宴會大廳裡另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低沉地響起,而後久久迴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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