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人們拒絕了這種悲哀(1 / 2)

亞度尼斯來到了有些陌生的大學,他有些費力地將自己的學位證書看了看,再次確認自己的確是從這家大學畢業。

亞度尼斯的大學的生活大概是由圖書館,宿舍,教學樓組成的三角形,所以他其實對除此之外的建築設施一無所知,好在他要去的地方他一直銘記於心。

亞度尼斯熟練地找到了圖書館管理員,在出示自己的校友身份後他獲得了向相關負責人會談的資格,不過捐贈圖書這事其實並不算什麼大事,幾乎每年都有一批學者和校友對校內圖書館進行捐贈,負責處理這一事物的工作人員在和他約定好了上門整理的時間後就繼續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亞度尼斯在圖書館內找了一處座位,他決定好好在這個安靜的地方睡上一覺,如果沒有那本《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他現在應該還在甜美的夢境中。

一覺睡醒,已經是下午茶時間,亞度尼斯伸了伸腰,決定去吃點東西,他剛要起身卻因為動作太大引起了旁邊一位讀者的目光。

亞度尼斯下意識順著視線看去,窗邊的少女面板終年不見陽光似的蒼白,捧著書頁的雙手顯得過於纖細修長,靜美的臉龐彷彿阿爾卑斯山脈的雪,薄薄的嘴唇讓人按捺不住想要親吻的念頭,黑色的校園制服在她身上恰到好處地體現出年輕的優雅,似乎是注意到了亞度尼斯的目光,少女回以禮貌性的微笑,隨後繼續看書。

人的一生有很多不同的階段,有很多種劃分方式,年紀或是模樣,但最具有代表意義的通常是生某件事情遇見某個人,從那以後的你就和之前的自己截然不同。

亞度尼斯平靜的生活中這些改變像是連在了一起,也許是因為服用的鎮靜劑太過強力,也許是因為丘位元的箭矢太過鋒利,亞度尼斯走出圖書館時,眼中還是那位少女精靈般的美貌。

亞度尼斯甚至能感受的到自己大腦正在釋放一種名為苯基乙胺的物質,體內含量迅上升的多巴胺正傳遞亢奮和歡愉的資訊,去甲腎上腺素讓他產生怦然心動的感覺。

“這些都只是化學物質的干擾。”亞度尼斯走出圖書館開始默唸,但沒走幾步他就被迫走了回來。

“但她實在是太美了。”鎮靜劑讓亞度尼斯的“心靈”被關閉,但同時也將他的某些感受放大。

亞度尼斯夾著一本書坐回了原位,他根本不關心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到底寫了什麼,他偷偷注視著窗邊的少女。

亞度尼斯心亂如麻,他一直以為一見鍾情這種東西不過是三流詩人為了騙貴族小姐胡編亂造的詞,但當他看見那位少女時,他現自己好像已經一敗塗地。

整整一個小時,《十四行詩》還停留在目錄。

亞度尼斯像是被拋入天堂又浸泡於地獄,自我產生的情緒讓他清晰地感受到體內的鎮靜劑正在飛中和消散,離上次吃藥已經過去了兩天,“心靈”已經蠢蠢欲動。

亞度尼斯抬起頭,目光卻和少女的視線碰撞,他做賊般低下頭,慌亂地翻開書。

“beauty's effect ith beauty ere bereft,

nor it nor no remembrance ap> (美和美的流澤將一起被截斷,

美,和美的記憶都無人再提起)

這句詩像是某種開關,當亞度尼斯將這句話看完時,消失已久的感覺再次將亞度尼斯籠罩,“心靈”重新迴歸。

那些被封閉的精神念力像是歡呼著從牢籠中跑出,它們肆意地在亞度尼斯周身舉辦著盛大的宴席,所有人的思維都變成一道道精美的菜餚,被亞度尼斯無意識地吞噬品嚐。

窗邊的少女自然也不例外。

但當亞度尼斯讀取完她此刻的思緒時,他難以置信地抬頭看向少女,甚至忘記了用手中的書裝作掩飾

圖書館內的少女目光澄澈望著窗外陷入沉思,其實是在斟酌遺書的語句。

亞度尼斯徑直走到少女的面前,他一直是班級角落裡最不起眼的那個孩子,同時因為孤僻的性格,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和異性交談。

“為什麼?”“心靈”所窺見的思緒太過震撼,讓亞度尼斯顯得格外失禮,他急匆匆地坐到窗邊少女的面前。

回應他的是錯愕的目光,伊迪絲·艾迪不清楚面前這個年輕的男人在說什麼,她下意識地將書本護在自己的胸前。

“抱歉,我沒有惡意,我只是......”看到伊迪絲的動作,亞度尼斯才覺自己的無禮,他笨拙地想要辯解,卻現自己並不能解釋。

一個接受著大學教育的正常人是不可能相信他的天賦的,亞度尼斯決定撒謊,雖然他並未演練過,但在漂亮姑娘面前說謊是男性的本能。

“我是一名心理醫生,我剛剛根據你的表情推斷出你可能因為正在經受一些痛苦的事情而感到悲傷,你看上去就像是在考慮遺言。”亞度尼斯的表情誠懇,從未說過謊的他此刻身上還留有孩子般的稚氣,正是這股稚氣讓伊迪絲選擇了相信。

“你猜得沒錯。”伊迪絲溫柔地點了點頭。

“不要自殺好嗎?”亞度尼斯有些著急,可他根本不是一名真正的心理醫生,他不知道該如何進行接下來的談話。

“沒有人不想活下去。”伊迪絲雖然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但亞度尼斯卻在她的內心感受到了深入骨髓的悲傷。

“這個世界,這個世界有很多美好的東西。你還年輕,不該就這樣結束自己的生命。你喜歡北極嗎?那裡有北極熊,還有極光。除了這些還有很多很多美好的東西,而死後的世界是一片虛無。”亞度尼斯結結巴巴,除去哲學他所瞭解的世界太過貧瘠,他想起來到這裡時路過的一家旅行社,海報上面是一望無際的極光。

“我叫伊迪絲·艾迪。”伊迪絲再次露出笑容,她看出了面前男人的窘迫,不過被關心總是讓人無法惡語相向,她避而不答。

“我叫亞度尼斯·基思,請你不要死,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談一談,我會幫助你的。”亞度尼斯迫切地想要使面前少女濃郁的悲傷消散。

“沒有人是為了毀滅而誕生,可是我別無選擇。”伊迪絲將胸前的書本合上,看著面前在她人生最後的時光裡出現的不之客。

“為什麼?”

“你如果真的能夠讀心,那你應該能體會得到我心中的絕望和悲傷,我抗爭過但是最終失敗了。我很想去愛這個世界,但是我什麼也做不到。我明明什麼都沒做錯,可命運還是將我揉碎。”伊迪絲身上代表著悲傷的情緒光芒依舊明亮。

“你知道漸凍症嗎?那是一種絕望的病,沒有任何挽救方式,哪怕一個家庭傾其所有,也毫無幫助,我的父親就是因為這種病死去,我曾親眼看著我的父親在痛苦中一點點衰弱直至死亡,你知道最愛的人看著你一點點死去時心中的悲慟嗎?你知道我父親躺在病床上又在思考著什麼嗎?在那間白色的病房裡,那些塑膠制的導尿管,鼻飼管成為了支撐他活下去的連線,他面無表情地活在人們視線中,直到現在我才明白那時的他是為了我們而活著。”

“可無論如何你不該有那種念頭。”亞度尼斯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蒼白無力。

“這種病會讓人逐漸散失行動的能力,先是手指的抽搐,然後就是失去知覺的肢體,就像是有人偷走了你大腦中感受的區域,無形的冰會漸漸將你包裹,大腦是最後凍結的區域,所以這一切你自己都能清楚的旁觀著,死神跟在我的身後,但我想要有尊嚴的死去,我放棄了在醫院裡靠儀器延長餘生,我選擇清醒的度過接下來短暫的時光,並且如果不出意外我會親手結束自己的生命,因為我不能容忍我毫無尊嚴地死在病床上。”伊迪絲的語氣平淡像是訴說著和她毫不相關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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