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藏于【星渊无相梵境天】的这缕虚空,似一条不断扭动的半透明小蛇。
在灿烂喧嚣的绝巅战场,它是一声微小的缶音,或许一个恍神就错过。
可若有谁能细窥内里,自见波澜壮阔——
灿烂烈阳升举在空中,于魔气聚集的黑色云海里浮沉。烈光万重,都忽隐忽现。
竖立在虚空河流上的巨大月相,被不知何来的锋利刻线,匀等地分割出了十二个刻度——子丑寅卯皆魔时。
恐怖魔尊的庞然身形,蹲踞在巨大月相之前,伸手好似捧镜自照。
而有一柄如雪的月轮刀,钉在了恐怖魔尊的恐怖面具上。
自旁边又探出一只仙气魔气纠缠的手,抓握住月轮的刀锋。两气合道的仙魔君相,面色却迷惘,不知醒时或梦中。
此尊明明威势凛冽,宣扬着绝对真实的力量,好像已经杀出了月相世界……可何处不在明月下?
“虚实”之辨,是重玄遵给予的、必然贯穿整场战斗的考题。
而将冕服挂在身上的田安平,正在认真地回应。
此刻他就站在仙魔君相山脉般的胳膊上,像要奔赴一场不知尽处的远行,白衣公子青山明媚的脸,映在他充满好奇的眼睛里。
就这样靠近。
一念间千百道法术交错。
齐国术院最新的研究成果,对上万界荒墓仙魔宫的法术创造,竟是互有优劣的局面——仅在道术研究上,一个田安平,就能抵一个霸国术院。
在法术的乱流中,人影合而骤分。
重玄遵飘飘而落,又往高处走。
田安平探手握出一杆仙魔大枪,踏步下山,与之正面相迎,阴阳两气飘飞如鹏展翼……握枪一按,敲落凤点头。
虚空之中,五行化生。
顷有百气,化为百鸟。
百鸟朝凤,一时歌彻。
那种生机勃勃的力量,呼之欲出,使诸天生白。
仙魔大枪的枪头,这个瞬间无比光亮——
他已经完全掌握一个小世界的基本原理,抬枪便是一座小世界的诞生。
在小世界的创造和运用上,有人以术,有人以法,有人借天外小世界为己用。而田安平纯粹的用枪劲,用千万缕仙魔之气所交织的线……从无到有,完成一座小世界的搭建。
手搓一世。
就在这万物生的过程里,迸出惊天动地的力量。
这等枪术,已是天生地养造物般的层次。
交战中的二者尚有一段距离。
直面此枪的重玄遵,眼中略有惊讶。但这种惊讶,和他看图解版《列国千娇传》时,忽然看到一个怪异的姿势,没什么不同。
大概是……有点意思。
他的手翻转过来,像是翻过了一页书,而后往下虚按。
虚空生纹,恍如天倾。
极致的力量,极致的重!
那杆仙魔大枪,当即枪头点地……像是一只美丽高贵的凤凰,点头的时候用力过猛,一头栽在地上吃了泥。
最是高贵,最见狼狈。
枪头栽在仙魔君相庞巨的手臂上,铲出一条血肉泥泞的深沟。
仙气魔气,沟中的彩气。
在这杆仙魔大枪枪头所诞生的小世界,正以一种永不回头的姿态沉坠。
这个小世界里正在生的一切,都因为突然出现的数万倍的重力而遽止。关乎这个小世界的一切基本构造,都因为急剧冲突的引力斥力而崩溃。
重玄遵对这个世界的拆解十分彻底,他并不详细了解这个小世界的构成,但直接按碎它的本源,即如剥皮拆骨一般……最终他的手,握在了仙魔大枪的枪头上。
鹅卵般粗细的枪杆、仙纹魔纹错织而威严凶厉的枪头……整杆仙魔大枪,都在他的手中,炸开成千丝万缕的线。
就像这一枪从未生,这杆枪从未构成。
重玄遵的动作简单而干脆,他按着这千丝万缕的线,使之如炸开的木刺般,径往下扎,便像是一个极精细的犁耙。
田安平伸手一抹,将这些崩溃的线条都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