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下昭,樂安侯加升一等。
莽古爾泰的金刀,德格類的人頭,鑄就了他最絢麗的輝煌。
另外,也如一貫,所屬參與部將俱多賞賜。
護天營自去年八月的獨石口之敗後,在黃衝的帶領下,不光一雪前恥,還擊破答魯城,一舉伐滅金人正藍旗三個牛錄,可謂勝利空前。
上上下下,再無人質疑這人的軍事才能。
“參見大帥。”
進門笑歪了嘴的皮仰堯先,肩頭先重重捱了下夏日高勒一拳,撇腿施禮的時候還在呲牙。由是,半蹲在虎皮交椅前,呈現出一副滑稽而古怪的面部表情。
“…,哎呀呀,親愛的癢癢,總算把你給盼回來了。”
又在哼調調的黃衝放下了桌上上的二郎腿,嘴裡亂嚼著天曉得哪門子給女人講的情話,直把滿屋子五大三粗的漢子都瘮出滿地的雞皮疙瘩。
“老五,你是不是又病了?”
“你才有病,巴巴地趕來想詛咒老子,討打不是。”
沙缽般大的拳頭只在歪嘴的臉前一晃,黃衝顯是再不捨得揍這傢伙,中毒臥床期間,第一聞訊趕來探望的就是皮仰堯。要不,他怎會不由自主地喊出了親愛的呢。
“沒病就好,你把握給嚇著了。”
遞過來的是一份兵部下的急文,上面的火印還幾乎是軟的。一貫自命不凡的傢伙隨手便將這份他口裡的狗屁文書扔給在了王晚亭桌上。
“朱老大。”
“我的天啊,上次沒死,這次打這麼大的仗,還沒見你死啊!”
最最親近的不是大帥,也不是朱帥,而是一起秤不離砣的唐康。這跟成一和龍夕兩個極像。
“媽的,放老子下來。”
“快快快,他腰上傷還未痊癒呢。”
透著戰袍,腰際外滲出了殷紅一片,嘴裡罵娘,但唐康還是親熱地同老皮纏繞著手臂。
“一等的侯爺在帥府中陰陽怪氣,兩個赤膊上陣的戰將在這裡像娘們一樣拉拉扯扯。這沒皮沒臊的做派,都是自上而下來的。”
一本正經,低頭鬼曉得寫什麼的蔡植騰,醋勁極大地嘚瑟出一句。
“你算是他姑爺,該學的地方學著點。”
“哈哈哈哈。”
朱驥的玩笑話把一屋子的人都逗忘了腰,老皮乘勢從他的臂彎下鑽了出來。
門外,張成問邊上的慶生。
“嘿嘿嘿…,哎,你怎麼不笑?”
“有什麼可笑的,從小到大,沒事就像個小丑。”
“喲,威風見長啊,自從往那個德格類頭上放了一槍,了不起了喔。”
“沒有,我就是看不慣。”
“看不慣什麼?你小屁孩子懂個什麼?”
臉樂剩下的笑紋還掛在臉上,已經同慶生很熟的塔塔兒站在他倆對面,忍不住就用話刺了過來。
“哼。”
所謂斬行動,不過是一種投機,非常值得一試的搏彩式冒險。
《尚書·太甲》有云,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整整四年生涯告訴黃衝一個事實,上上下下都在作,往死裡作,比作孽還狠的作。
他已經講不出問題出在哪裡,覺得也沒人能給出個正確鮮明的答案。
本分的農民不如把田掛在免減人家做佃農過得好,做手藝的不如做訟師的賺得多,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卻不如賣官鬻爵的人隨手一轉。松江的買辦,秦淮的婊子等等等等。
國庫空虛,民間有錢人大把,柳伍能隨手掏出拾萬雪花白銀,但像他這樣的人絕不在少數。
奢靡攀比之風在京城很盛行,周國丈與田國舅兩府門前的繁華,京里人沒有不知道的,除了紫禁城裡那位穿補丁衣裳的主。賭場林立,一擲千金甚至一擲萬金的事已不稀奇,僅僅比試打鬥的彩頭,黃衝最多一場曾收千兩。
不缺錢啊!那為何山西難民連粥都喝不上,要賣兒賣女甚至吃人度日?
還有軍隊,簡直就是叫花子集中營。吃了上頓沒下頓,數年的錢糧拖欠著,士兵們等到死都不曉得領到手不能。公然的吃喝花銷,公然的人情打點,護天營也不例外。區別也僅在於,五十步與百步之間。
“拜見輔大人。”
“快快起來。”
捋著撮鬍鬚的溫體仁伸手虛扶,一如當日叫站崗的黃衝替他撿筆一般,仰著下巴笑呵呵的。內閣的朝房只有一溜,他現在已坐在了第一間,輔的席位。
“一晃年餘,溫大人康健勝昔。”
“莫要同老夫講漂亮話,半貫錢須還來,當日的帳可逃不脫。”
“有有有,小子這廂帶著呢。”輔開口索賄,別有用心的人想做文章,只拍到時候只會替輔楊名,更可能成就出一段佳話。
這不是重點,溫體仁在黃衝面聖前喚他來,是另有目的。
“少年了得,經年未見,已成一員虎將。”接過到手的半兩碎銀,溫體仁認認真真地放入袖兜裡,翹起的鬍鬚微微顫動,似得意,也似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