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風雪天,卻圓月高懸,院中卻滿是清亮,走在路上幾乎看不到什麼影子。風雪之下的謝家長廊在月光下不減白日裡的世族風華。
謝承澤忽地停下了腳步,看向一處“誰?”
廊下陰影裡突然凸出了一塊,而後一個黑衣人從陰影裡走了出來。
不過一張再平常不過的四方臉型,五官也無什麼特別的,實屬是丟進人堆裡怎麼找都不容易找出的長相。
黑衣人道“大公子請您過去一趟。”
是謝家此輩的嫡長公子謝奕身邊的暗衛。
謝承澤沒有動身,仍站在原地,道“大堂兄的事所有人都在盯著,明日一早,大理寺就要將大堂兄帶走了,這等時候我貿然與大堂兄見面恐怕不太妥當。”
黑衣暗衛一張臉皮彷彿繡在臉上的一般一動不動,連眉毛都不曾抬一下,開口重複了一遍方才的話“大公子請您過去一趟。”
這樣不容拒絕的重複讓謝承澤沉默了下來,也不知多久之後,他終於再度開口了“你帶路吧!”
有些事躲是躲不過的。
謝奕被軟禁的地方就在素日自己居住的院子,只是在院門處多了兩個護衛。
這樣的軟禁看似“不上心”,不過作為謝家子弟,謝承澤知道這樣的“不上心”之後是謝家對於謝家上下子弟的掌控,即便謝奕想逃,也是逃不出整個謝氏大宅的。
這也是為什麼這樣不上心的軟禁之下,謝奕連逃都不曾逃的緣故。
謝承澤在院門前略略一定,而後一腳邁入院內,“嗖”一聲,箭羽微晃,謝承澤偏了偏頭,看著這支近在咫尺插在自己身旁羽箭。
院門邊懸掛的兩塊曲木春聯匾是今年年關時候換上去的,此時那塊曲木匾上插著一支箭,離自己的眉心不到半尺。
他回頭看向站在院中的謝奕。
將手裡的弓箭漫不經心的交給身旁的小廝,謝奕拍了拍手,似笑非笑的朝他望來“喲,失手了,承澤莫要生氣。”
謝承澤垂眸“怎會?大堂兄多慮了。”
“我便是喜歡你這一點。”謝奕目光在他面上落了片刻,轉而滿意的收了回來,而後笑著走至他的身邊,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讓你來是想同你說件事,待我明日去了大理寺,還要請你多費心,讓我早些出來了。”
謝承澤眉心本能的蹙了一蹙,看向面前的謝奕“大堂兄,那個小廝的事情是你做的嗎?”
“怎麼會是我?我又不傻。”謝奕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事情都已經這樣了,我再尋人去將那小廝殺了,不是平白惹一身騷嗎?這事情不是我做的。”
不是啊!謝承澤垂眸頓了片刻,再次抬眼看向謝奕“那趙大人的事情……”
“那是那小廝胡說八道亂咬人,我素日裡與姓趙的不合,連帶著身邊人也有過節,他自己想謀害主子卻攀咬於我,此事同我有什麼關係?”謝奕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落在謝承澤肩頭的手指輕輕釦了扣,不耐煩道,“總之,這件事你要幫我,聽明白了嗎?那大理寺大牢便是再幹淨,也讓我住的不舒服,你要早些把我弄出來,知道麼?”
謝承澤看向他沉默了一刻,道“這個案子我根本不能接手。”
“那就用別的辦法,”謝奕說著收回了搭在謝承澤肩頭的手,哼道,“這姓趙的怎麼死的不都查清楚了嗎?山西路那邊連兇手都找到了,可見與我關係不大。你要幫我!”
“可是……”
“別可是了。”謝奕似乎對他的猶豫有些不耐煩了,轉頭冷笑看著他,“你莫不是忘了當年九叔九嬸在嶺南遇匪賊而亡之後是誰把你從嶺南找回來的?”
提到這件事,謝承澤便忍不住抬眉“是大伯父還有大堂兄你。”
謝奕聞言冷笑一聲,又道“那又是誰這些年一直在族中照料於你的?”
“是大伯父大伯母同大堂兄你。”謝承澤道。
這樣的回話聽的謝奕哈哈一笑,再一次伸手重重的拍了拍謝承澤的肩膀,道“我便知道你是個念舊的人,不會忘了你欠我一家的情分的。”
謝承澤垂眸默然。
這樣的沉默在謝奕看來已然就是預設了,他哈哈笑著轉身踱步回房。
月光下,院子裡立著的人已然被拋在了腦後。
都是謝氏子弟,正經的謝家主子,來了院子卻連房都沒進,更別提一杯熱茶了。
院門口的守衛堅守恍如磐石,可這卻並不代表謝家旁人不知道院子裡的事情。
一個侍婢自院門口匆匆走了進來,走到謝承澤身邊微微欠了欠身,道“公子,大夫人請您過去。”
謝承澤回頭點了點頭,道“帶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