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晃只裝聽不見。
沒想到病中的陸老闆,拎起他的後衣領,像拎小雞似的,就這樣把三十四歲的寧晃提出門外去,“啪”一聲,當著他的面把門關上。
寧晃站在門前人都傻了。
他家大侄子反了天了,竟然敢把他拎來拎去了,還在他家把他關到臥室門外去。
還有,他不是病了麼,這是哪來的力氣?
他“砰砰”敲了兩下門,說:“陸忱,你他媽出來,不然你完了。”
“我數三個數,”他冷聲說,“一……二……”
“三”還沒數完。
就看見門開了。
陸忱把他的手機、大煎蛋和枕頭一起塞到他懷裡,慢條斯理說:“客房的枕頭有點矮,備用的被子在壁櫥。”
“小叔叔,我現在是病人,你要對我溫柔一點。”
說完,門就又關上了。
關門前,還鄭重其事、溫文爾雅跟他說了一句“晚安”。
寧晃抱著大煎蛋和枕頭,後槽牙磨了好半天,還想繼續拍門,但想到陸忱那句病人,手又放了下來,看了看手裡的煎蛋,又看了看枕頭,忍氣吞聲挪步到客房。
寧晃就沒在他家陸老闆手裡吃過這種委屈,頭頂冒火給自己鋪被。
客房的被子也洗得乾乾淨淨,被罩是陸忱精挑細選的柔軟棉布,但在壁櫥裡放了太久,卻沒有熟悉的薰香味道,反而帶一點木料的味道。不難聞,卻莫名透出一股冷意來。
床上還放著一隻帶了廚師帽的大狗,是他失憶的時候網購的,應當是剛剛送到家不久,阿姨幫著給擺上了。
他越看那狗越覺得傻,上去就揍了一拳。
然後“撲通”一聲躺到床上。
聽見手機震了震。
陸忱囑咐他:“天涼,被子記得蓋兩層。”
他冷哼一聲,半天在手機按了兩個字,說:“就不。”
那邊沉默了好一會,給他發:“小叔叔,你成熟一點。”
他就給那隻大狗玩偶拍了一張照片,說:“看見它了嗎?我的下一任男朋友,可以陪/睡的那種。”
陸老闆顯示了許久的正在輸入中,最後說:‘明天就把它燒烤了。’
寧晃嗤笑一聲,靈魂發問:“陸老闆,你現在覺得你很成熟了嗎?”
發燒變幼稚也就算了,竟然還有恃無恐,持病行兇。
寧晃越看那隻大狗玩偶越不順眼,心想自己十八歲一定是腦子進水了,非要買回來給自己添堵。
手機扔到一邊去。
半晌又拿起來,給他發訊息,說:“跟安助理說一聲,明天別去公司了,感冒了就好好休息。”
陸忱那邊回了句,“好”。
寧晃把燈關了,睡不著,直到眼睛適應黑暗,心裡仍是空落落。
又盯著窗戶上不斷下滑的雨珠發呆。
手機卻忽地震了震。
——老流氓邀請他語音通話。
134.
隔著一個屋,非要手機通話的兩個人,多少是沾點傻病的。
寧晃是這麼嘀咕的,但還是接了起來,聽陸忱說黏黏糊糊的笨蛋話,順便罵陸忱把他趕出來是小題大做。
“好多年沒感冒了,”陸老闆輕聲說,“上一次是大學,再上一次是中學。”
“那時候天天盼著感冒,結果初中高中加起來六年,就感冒了一次。”
寧晃便倚在牆邊,聽他說閒話:“你盼感冒做什麼?”
他老老實實說:“病了就可以不去上學了。”
寧晃問:“你不是好學生麼?”
語音那邊的陸忱低低笑了一聲,說:“好學生也未必就都喜歡上學啊。”
那聲音透著病時特有的喑啞,總是過分溫柔好聽。
寧晃本來還準備了許多罵罵咧咧的詞兒,就這麼沒了。
這夜漆黑,卻又很涼。
陸忱在床上慢慢坐起,在微微的低熱下,意志似乎也在緩緩地融化。
他笑著說,我跟你說過沒有,那時候班主任是我爸媽的朋友,所以我爸媽雖然人不在江湖,我卻一舉一動都永遠在監視中。
呆在學校,總是覺得喘不上氣兒來。